南州的婚事在一波三折中进行着,前去青州和梁州赈灾的两支队伍也各自开展着。
梁州旧都有白家的第一代大脑白怒坐镇,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余威甚重,赈灾自然可以顺利进行。
相比较之下,青州的情况就严峻了许多。
先是高温和干旱,虽然没有死太多的人,但高温和干旱之下,已经让地里的庄稼死透了,今年的秋天肯定是颗粒无收了;
进了七月,连着下了十天的暴雨,让黄河彻底决堤,不说黄河,就是乡下的小河也都高涨了起来,冲毁桥梁者,不计其数,有的地方甚至百姓在睡梦中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彻底带走了。
三皇子赢松也是第一次看着这样的人间惨剧,着实吓得不轻。
好在工部侍郎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去的,看得多了,处理起来也轻松很多,吏部侍郎则是在一旁打下手的同时,顺便看一下各地官员的灾情处理情况,以用来评级。
林家村距离海边不算太远,整个村子又是建立在丘陵的高处居住,人倒是没有多大事儿,但是低洼处的田地彻底受了灾,村里的老人有几个气急了,彻底病倒了。
“老天爷啊,这日子究竟还要不要老百姓过了?!”
林有为年逾古稀,早就不用交税服徭役了,再加上他是秀才的亲祖父,林老头走的时候送了些贵重的补品,又巴巴的嘱咐他一定得保养好自己多活几年等他回来,到时候老哥俩亲手把重孙子的名字添到族谱上;
林有为自己心里也明白,他活着大房还能过几年的好日子,否则如今的好日子只怕是要散了,于是跟老妻冯氏一起,早早的就不管其他的闲事了。
可如今先是干旱,后是大水,不光村子里怨声载道的,就是他自己家,也是被乌云笼罩着。
“老头子,别太难过了,咱们这儿的县令好歹看在初一的面子上,对于治下的百姓没有太过于为难的,至少咱们海鱼镇还是可以的。
物价涨得不多,各家紧紧裤腰带还能活下去,熬到明年就没有这么难熬了。”
“徭役赋税呢?老大他们去听信儿,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这么热的天,老大他们也上了年纪,赶路的时候总要多歇歇,不然会中暑的。”
冯氏说完,躺在炕上的林有为侧着头看向了窗外,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往县里赶路的几人在树下蔫了吧唧的坐着。
“大哥,去县里的事交给底下的孩子们得了,你干嘛非要亲自跑一趟啊?”
“今年的灾情这么严重,儒大哥还不知道能得到什么消息呢,咱们去还算是同辈儿,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打发了咱们,若是孩子们去,万一儒大哥心情不好,不肯见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林丰延拉着林丰拓带着林承河和林承江坐在树下,看着天上刚露头的太阳眼底里满是绝望。
“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县衙里县令因为三皇子即将抵达卫城的消息忐忑不已,虽然他并没有采取过多的措施,基本上都是按照往年灾情发生后的措施走的,但是为了他的官职他还是贪污了些东西,若是往日,也就罢了。
放在当下,那是找死之举啊。
林丰儒听说县令夫人带着好两车的东西回了娘家,立刻在自己的家里扒拉了几下,又拽着钱氏非要问清楚她有没有收受贿赂过,直把个钱氏问得脸色铁青才罢手。
不怪县令害怕,这吉祥县出了一个正五品吏部官员,那是在景帝跟前露了名号的,便是三皇子本人,哪怕是为了面子情,最少得派心腹来瞧瞧。
县令以为他的东西让夫人送回娘家,就不会被发现了,他为官多年,就等着攒点东西孝敬上峰后好升官呢,可不能被发现了。
可三皇子派来的人早就到了,顺藤摸瓜查下去,发现当前任职的县令,为官尚可,也没有宠妻灭妾,为官二十五载也才攒了六口箱子,其中大多数还都是墨条和字帖,便没有当即杀了他。
不是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只是看着对方垂垂老矣的年纪,暗访者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置他,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可比民间的百姓明白多了,这点子东西若是放在其他官员那里,如何用得了二十五年,怕是一年不到就够了。
想清了这件事后,暗访者直接飞鸽传书告知了三皇子,这种事他还是莫要自作主张地好。
林丰儒被县令的动作惊得有些害怕,他平时也收点贿赂,帮着消消小灾,否则也不会长年供着自家不争气的独生子在府城读书的同时,还要养着爱买衣服买首饰跟其他夫人攀比的妻子。
“老爷,门口有两个自称是您的堂弟的人来求见。”
“堂弟?可说了叫什么?”
林丰儒在家急得直冒汗,突然看到自己的管家禀报有人来见自己,第一反应是密探要来抓自己了,结果却是林家的人要见自己。
管家一听有门儿,赶紧说了名字,然后把人给领了进来。
“丰延、丰拓,快进来坐,这么热的天,怎么走着来了?”
看着衣服都被汗湿透了的四人,林丰儒赶紧招呼人上些温茶。
“先喝点温茶消消汗再喝凉的。”
“儒大哥,别忙了,我们来也是族里有要紧事,问完了我们就走。”
“是啊,这年头谁家的粮食也不多,我们回家吃。”
说完这话,林丰儒就把家里的下人赶了出去,因为他看出来这父子兄弟四人来他这里仿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问。
“儒大哥,你在县衙任职,有没有听县老爷说,今年秋天和明年开了春的赋税和徭役上头是怎么想的?
族里家家户户都提心吊胆的不敢吃饭,前儿已经饿晕了好几个了,可就是再一口不吃,也凑不够这两回的赋税啊。”
“是啊,你能不能劝劝县太爷,让他跟上头说说,好歹让咱们这些受了灾的百姓少交点。”
免税这种事他们不敢想,也不敢说,纵使家里出了一个当官的,可初一根基未稳,加上山高皇帝远的,他们仍然需要夹着尾巴做人,否则一个浪花就可以让底下的孩子们再无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