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死寂的回音**
“地下……室……血……还有锁链……他……他母亲……”
沈知意嘶哑颤抖的声音,如同投入混乱漩涡中的一颗石子,瞬间让整个卧室的空气凝固了。
林叙按在傅砚辞手臂上的力道猛地一滞,猛地抬头看向沈知意,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什么?!地下室?血衣?锁链?沈小姐,你说清楚!”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在充斥着粗重喘息和仪器报警声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尖锐。
旁边的保镖们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沈知意惨白如纸的脸上。傅家老宅的地下室,那是连他们这些心腹都讳莫如深、从未踏足的绝对禁区。血衣和锁链?这指向的真相太过骇人听闻!
沈知意只觉得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床上,傅砚辞在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剧烈的抽搐终于平息下来,但身体依旧残留着细微的、不自主的震颤。他青紫的脸色稍缓,却呈现出一种死人般的灰败,双眼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生命体征监测仪上,心率依旧过快,呼吸急促而浅薄,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牵动着沈知意的心。
“我…我在他的梦里…”沈知意用力吞咽了一下,口腔里全是血腥味,不知是咬破了唇舌还是精神冲击带来的错觉,“…很深的地方…是老宅的地下室…昏黄的灯…地上…有一件…染满血的衣服…女人的…很旧…还有…很粗的铁链…锁在墙上…手铐…”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脑海中那件刺目的血衣和冰冷锁链的影像挥之不去,与现实中傅砚辞濒危的惨状交织重叠,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他…他当时也在那里…”沈知意的目光痛苦地落在傅砚辞毫无生气的脸上,“很小…缩在角落里…吓坏了…然后…然后他就……” 她说不下去了,傅砚辞那声穿透梦境的凄厉惨叫仿佛还在她灵魂深处回荡。
林叙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迅速检查着傅砚辞的瞳孔反应和生命体征,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静脉通道维持!氧气流量加大!注意呼吸道!准备第二组镇静和神经保护剂!联系医院,通知重症监护室立刻准备接收!”他一边指挥,一边用极度严肃的目光锁住沈知意,“沈小姐,你确定看到的是他母亲相关的?”
“我不知道!”沈知意猛地摇头,巨大的混乱和自责让她几乎崩溃,“但那件衣服…还有…还有他刚才……”她指向傅砚辞,“他喊了‘妈’!就在发作的时候!还有…还有苏蔓的声音!”
“苏蔓?”林叙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她又做了什么?”
“不是现在…”沈知意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那里仿佛有钢针在搅动,“是之前…她催眠我时留下的…像烙印…刚才…就在我看到血衣,最混乱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她模仿着苏蔓那种冰冷刻毒又带着隐秘快意的语调:“‘看到了吗?那件染血的衣服……那禁锢的锁链……她是你母亲最后停留的地方……也是她为你付出生命的证明……’”
“嘶——”饶是林叙心理素质极强,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指向性太强了!血衣、锁链、母亲、付出生命…这几乎就是赤裸裸地将傅砚辞生母的死亡与那个阴暗的地下室,以及某种可怕的囚禁和暴力直接画上了等号!
“苏蔓…她到底想干什么?!”林叙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寒意,“她是在利用你,利用砚辞最深的创伤来摧毁他!也在摧毁你!”他瞬间明白了沈知意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亲眼目睹爱人精神世界最黑暗的角落,亲耳“听”到如此恶毒的暗示,还要承受爱人因此濒危的痛苦…这多重打击足以击垮任何人。
“是我的错…”沈知意颓然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床沿,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我不该…不该强行进入那么深的地方…是我撕开了他的伤口…是我…”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额角撞伤渗出的血丝,狼狈地滑落。她看着傅砚辞毫无知觉的脸,心如刀绞。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林叙厉声喝道,试图唤醒她的理智,“沈知意,看着我!苏蔓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崩溃,让你失去判断力!你看到的东西,无论多可怕,都是线索!是揭开真相的线索!砚辞现在需要你,傅家这潭浑水更需要你清醒!”
他的话语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知意混乱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林叙凝重而坚定的眼神,是保镖们紧张却有序的行动,是床上傅砚辞微弱却依旧存在的生命体征。
对,线索!血衣、锁链、苏蔓的暗示…这一切都指向那个被尘封的地下室,指向傅砚辞母亲死亡的真相!苏蔓想借此打击他们,但这也暴露了她的所知,甚至…她的参与?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沈知意的脑海:如果…如果那血衣真的是傅砚辞母亲的,如果那锁链真的禁锢过她…那么,当年在地下室里,除了年幼的傅砚辞,还有谁?是谁造成了那一切?傅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苏蔓…她又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能精准地在催眠中埋下这样的“种子”?
细思极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苍老却威严、此刻却带着明显慌乱的声音:“怎么回事?!砚辞怎么了?!”
傅老爷子在管家的搀扶下,拄着拐杖,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卧室。当他看到床上毫无知觉、身上连着各种管线和电极片的傅砚辞,以及满屋狼藉和凝重的气氛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拄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老爷子…”林叙迅速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老人。
“砚辞…我的砚辞…”傅老爷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孙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会这样?!白天还好好的!知意,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和血污的沈知意,带着惊疑、焦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沈知意撑着床沿,艰难地站起来。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和血,迎上傅老爷子审视的目光。那双曾经充满了慈爱和算计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沈知意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恐惧孙子的病情?还是…恐惧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混乱的卧室里,抢救的紧迫感暂时被一种更沉重、更压抑的死寂所取代。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傅砚辞微弱的呼吸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站起来的沈知意身上。
她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粘稠的血迹半干,贴在皮肤上。但她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褪去了刚才的崩溃和茫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淬炼出的冰冷与决绝。
她看着傅老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房间里的死寂,带着一种揭开禁忌的沉重和不容回避的锋利:
“傅老先生,”她没有再称呼“爷爷”,“在砚辞的梦境深处,我看到了傅家老宅的地下室。那里,有一件被血浸透的女人衣服,还有嵌在墙里的…锁链。”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傅老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扶着拐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砚辞在失去意识前,喊了一声‘妈’。”沈知意一字一句,目光如刀,“而苏蔓,在我意识最混乱的时候,用她催眠留下的声音告诉我…”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句淬毒的暗示复述出来,如同在凝固的空气里投下一块寒冰:“‘那件染血的衣服……那禁锢的锁链……她是你母亲最后停留的地方……也是她为你付出生命的证明……’”
死寂。
比刚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保镖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林叙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管家的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意,又惊恐地看向身旁的老爷子。
傅老爷子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血液,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更深更重,像是刀刻斧凿的沟壑。他死死地盯着沈知意,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仿佛想反驳,想斥责,想否认,但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巨大的、被骤然掀开的黑暗真相堵在了喉咙里。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若非管家死死搀扶,几乎要瘫软下去。
那瞬间失态的反应,那无法掩饰的惊惧和…某种深沉的痛楚,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印证了沈知意话语的真实性——傅家那最阴暗、最血腥的秘密,那被深埋在地下室里的往事,绝非空穴来风!
沈知意的心沉到了谷底,同时也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她不再看傅老爷子,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病床上脆弱如纸的傅砚辞。
苏蔓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她混乱的脑海深处幽幽响起,带着恶毒的嘲讽和引导:
*‘看啊…老家伙慌了…他在害怕…他怕你知道得太多…怕那个被他亲手锁进黑暗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