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逸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站在消防通道那儿,攥得手指关节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了。大卫的话还在他耳边嗡嗡响着呢,什么“这就是个烧钱的无底洞”啊,还有什么“不可抗力条款”之类的,每一个字都像那种蘸了冰的针一样,扎得他后槽牙直发酸。
他使劲儿深吸了两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现在可不是跟大卫较劲儿的时候,“文化碰碰车”这个项目是需要资金,可更离不开技术支持啊。要是真能在音乐科技这块儿有什么突破的话,先不说大卫那些小把戏了,就算是颜悦老是冷嘲热讽的,也得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他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了,钱博士的实验室应该还在工作呢。他推开实验室的玻璃门的时候,一股消毒水的味儿和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
胡逸看着满墙那些跳动的数据流,突然就想起了系统今天早上推送给他的灵感,就是那句“代码是音符的另一种心跳”,当时他还觉得这话太抽象了,现在看起来可太贴切了。
“胡先生?”穿着白大褂的助理从操作台前探出头来,“钱博士正在里间调试光谱仪呢,我去叫他吧。”
“不用了。”胡逸摆了摆手,“我自己过去就行。”
里间的金属门半掩着,钱博士有点驼的后背正对着门呢。他左手紧紧握着咖啡杯,右手在平板上不停地划拉着,速度可快了。那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头发梢上还沾着几缕焊锡的碎末呢。
胡逸轻轻敲了敲门框,钱博士“唰”地一下就转过身来,这一下可倒好,咖啡都洒到实验服上了,立马就晕开了一块深褐色的印子。
“哎呀,胡先生啊,您咋不提前招呼一声呢?”钱博士赶忙慌慌张张地找纸巾,“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吓呀——”话还没说完呢,他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一堆褶子了,“不过呀,您来得正好,我刚把上周脑波音乐的数据整理完,有些发现想跟您好好唠唠呢。”
胡逸把包放在操作台上,那金属台面凉飕飕的,他手指一下子就缩了一下:“钱博士啊,我想让‘声纹情绪捕捉系统’快点落地呢。大卫那边的资金链出问题了,有隐患啊,我得让这个项目赶紧有实实在在的成果才行。”
钱博士的手一下子就停在半空中了。
他往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起来了:“胡先生啊,我可得先给您提个醒儿。搞科技研发可不像写歌那么简单,不是说有灵感就能弄出成品的。上个月咱们测试的那个声纹情绪模型,在躁郁症患者的样本里,准确率才百分之六十七呢——”
“我知道。”胡逸直接就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喉结还动了动,“所以我带了个新玩意儿来。”说着就掏出手机,调出系统昨晚生成的歌词片段,“‘当声波穿过神经突触,每段频率都是未拆封的信’。”钱博士啊,您琢磨琢磨,这能不能整成算法的思路呢?就是把情绪识别从那种‘结果分析’的方式,转变成‘过程追踪’的模式呀。
钱博士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
他特别急切地一把抓过手机,手指肚在屏幕上的字儿那儿蹭了一下,紧接着就笑了起来:“嘿,这个想法有点意思啊!这个思路……”说完,他立马转身朝着工作台就冲过去了,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个不停,“要是把声纹的时频特征和神经反馈的时间序列做个卷积的话——胡先生,您就等我半个小时哈!”
胡逸就靠在操作台上,看着钱博士身上的白大褂下摆被风扇吹得呼扇呼扇的。
他从兜里掏出薄荷糖放到嘴里,那股凉意在舌尖上一下子就散开了,可心里头那种燥热还是压不下去。
也不知道这次系统给的灵感到底准不准呢?
要是又跟上次那个“全息音场”模型似的,卡在算力上了,那他又得求多少朋友帮忙啊?
“看这儿!”钱博士冷不丁地拍了一下桌子,把胡逸吓了一跳。
这老头的脸都快贴到显示屏上了,手指尖指着那跳动着的绿色曲线,激动地说:“你看啊,情绪波动的峰值点和声波共振频率是完全对上的啊!胡先生,你这歌词可不是啥简单的灵感,那简直就是一把钥匙啊!”
胡逸赶忙凑过去看,屏幕上的曲线就像被风吹动的五线谱似的,那些波峰波谷正好能对应上“愤怒”“喜悦”这样的情绪标签呢。他喉咙那儿发紧得很,手指不知不觉就抠着工作台边儿——这可是他头一回亲眼瞧见,系统给的可不单是歌词啊,那简直就是能把整个行业都给撬动起来的杠杆呢。
可这高兴劲儿就维持了三天。
“钱博士,第17次测试的数据。”助理把U盘递给胡逸的时候,指尖直打哆嗦,“兼容性……还是不行啊。声纹系统跟现有的那些音乐播放设备,80%都会有信号干扰。”
胡逸瞅着电脑里的柱状图,那红色的“干扰率”就跟把刀似的,直往眼睛里扎。
他捏着U盘的手,青筋都鼓起来了,冷不丁就想起颜悦上周在社交平台发的动态:“有些人啊,老以为靠运气就能把整个行业给颠覆了,结果连设备兼容都搞不好。”
“我联系了科大的王教授。”钱博士的声音沙哑得就像砂纸似的,“他说可能是协议层出问题了,咱们用的是最新的5.0声纹协议,市面上90%的设备还停留在4.2呢——”
“停。”胡逸把他的话给打断了,掏出手机就翻通讯录,“我找老周去。他去年做VR设备的时候,解决过跨协议兼容的问题。”
电话嘟嘟响了五声才接通,老周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酒气:“胡大歌王啊?这么晚打电话——”
“帮我个忙。”胡逸也不啰嗦,直接就说到正题上了,“跨协议声纹兼容这事儿,你有法子没?”
那边一下子就安静了。胡逸听到酒杯搁下时那清脆的响声,老周的呼吸声就变得清晰可闻了。老周说道:“你是想说把5.0的声纹数据硬塞进4.2的协议里?这就好比往矿泉水瓶里灌汽油,容易出大问题,搞不好就炸了。”
“但你肯定有法子。”胡逸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在手机壳上的划痕处来回摩挲着。这划痕是颜悦提分手那天他砸手机弄出来的。“我知道你去年给军方做过加密协议转换,用的是动态封装技术呢。”
老周轻声笑了一下:“行吧,看在你上次帮我写宣传曲的面子上。明天早上九点,我让助理把算法框架发到你邮箱里。”
打完电话,胡逸往后一仰,把头靠在椅背上。
天花板上的荧光灯照得他眼睛直发酸,可他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他心想,系统给的灵感就像是一把钥匙,朋友的资源就像是一把锤子,他倒想瞧瞧,那扇叫做“失败”的门到底能撑多久。
三天过后,实验室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可胡逸却出了一身的汗。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操作台上的两台设备,左边是5.0的声纹系统,右边是最老款的4.2音乐播放器。
钱博士的手悬在启动键的上方,他俩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两张拉满了弦的弓。
“三。”
“二。”
“一。”
在启动键被按下的那一刹那,胡逸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左边设备蓝光开始闪起来喽,右边播放器的喇叭也有了点轻微震动。嘿,既没有那种刺耳朵的电流声,屏幕也没黑屏。
十秒过去了,二十秒,三十秒……就这么会儿工夫,钱博士突然一把抓起旁边的示波器。你瞧那绿色的波形图上,两条曲线就像跳交谊舞的男女似的,虽然有点小幅度的摆动,可就是碰不到一块儿。
“成了!”助理这一嗓子,差点把天花板都给喊翻喽。
钱博士呢,他那白大褂被自己扯得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啥时候,他镜片上的雾气没了,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刚淬过火的钢似的,兴奋地说:“干扰率降到12%啦!胡先生,这就够咱们去跟设备厂商谈合作喽!”
胡逸靠着墙呢,慢慢就顺着墙滑坐到地上了。
他把手伸进兜里摸出手机,想给颜悦发个消息。手指都悬在输入框上头了,可又缩了回来。他寻思着,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得等到产品真正落地的那一天,他要让颜悦亲眼看到。
可就在他打算起身的时候,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你说这个声纹系统真能火起来吗?我表姐在商场做推广呢,她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新鲜玩意儿,过不了俩月肯定就腻了。”
“嘘!胡先生正在实验室里呢。我跟你说啊,上次我陪着钱博士去参加行业会,那些厂商都直摇头。声纹情绪识别?这也太玄乎了吧!还不如搞点能直接赚钱的东西呢,就像自动点歌机似的。”
胡逸听到这些话,后背一下子就绷直了。他站了起来,眼睛透过实验室的玻璃往外瞅。嘿,瞧见两个穿着工作服的技术人员正朝着电梯那儿走呢,其中有一个还在掏耳机,看样子是想听歌。
他俩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就像一根小细针似的,一点点地扎着他的神经。技术上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市场那边能接受吗?颜悦说的话到底对不对啊?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搞一个“光烧钱没个完的事儿”呢?
“胡先生?”钱博士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您这是咋啦?”
胡逸转过身子,瞅见老人那满是关切的眼神。他忽然就笑了,笑得很淡,可那笑里带着一股狠劲儿,说:“钱博士,我打算下礼拜就开始招人。”说着就把手机掏出来,翻到招聘软件,“得找最厉害的市场分析师,最了解年轻人的产品经理。技术上的坎儿能迈过去,人心这一块儿……也不在话下。”
钱博士愣了一下,跟着也笑了。他伸手拍了拍胡逸的肩膀,拍的劲儿不大不小刚刚好,说:“我就知道,你可不只是个会写歌的。”
胡逸没搭腔。他眼睛盯着实验室外面的夕阳,把“文化碰碰车”这个项目书翻到最新的那一页,在“人才计划”那一栏,重重地画了个星号。有些仗啊,虽然还没开始打呢,可他都已经听到战鼓咚咚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