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我站在隐蔽医疗点的入口,望着东方那一线微光,心跳如擂鼓。今天,西炎军将大举进攻,而辰荣军将面临生死存亡之战。
\"秦医师,都准备好了。\"军医走过来,脸上写满疲惫与忧虑。
我点点头,最后一次检查医疗物资。这个隐蔽医疗点位于营地后方的一个山洞里,是相柳采纳我的建议设立的。洞内已经安置了二十多张简易担架,备足了药材、清水和绷带。
\"军师有令,\"一个传令兵跑进来,\"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就位,战斗开始后不得外出!\"
我咬了咬嘴唇。这意味着相柳不让我上前线救治伤员,只能在这里等待伤员被送来。理智上我明白这是为了我的安全,但情感上却难以接受——每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让一个士兵失去生命。
\"明白了。\"我最终说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传令兵离开后,远处已经能听到战鼓和号角的声音。战斗开始了。
最初的几个小时,只有零星伤员被送来——大多是轻伤,还能自己走路的。我带着几名助手迅速处理伤口,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到了正午,战况明显激烈起来。伤员如潮水般涌入,很快填满了所有担架。呻吟声、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山洞,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我机械地工作着,清创、缝合、包扎,一个接一个,直到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秦医师!\"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前锋营...全军覆没...禹疆队长他...\"
我手中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禹疆怎么了?\"
\"重伤...快不行了...他们正抬他回来...\"
我立刻抓起药箱就要往外冲,军医拦住我:\"军师有令!不得外出!\"
\"让开!\"我从未用过如此强硬的语气,\"那是禹疆!\"
军医被我眼中的决绝震住,松开了手。我冲出山洞,向营地前方跑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痉挛——营地栅栏已经被攻破大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伤员和尸体。远处,战斗仍在继续,刀光剑影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发飞舞的身影——相柳手持双刀,如鬼魅般穿梭于敌军之中,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秦医师!这边!\"有人喊我。
我循声跑去,看到几个士兵正围着一个血人。跪下一看,是禹疆!他的胸腹处有一道可怕的伤口,肠子都隐约可见,脸色已经灰白。
\"让开!\"我命令道,立刻检查伤势。脉搏微弱得快摸不到了,呼吸浅而急促——这是失血性休克的症状。
\"准备担架!快!\"我一边下令,一边迅速用干净布条压住伤口止血,\"禹疆!坚持住!听到我说话了吗?\"
禹疆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没能睁开。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做好担架,我们小心地将他抬起来,快步返回医疗点。
一路上,箭矢不时从头顶飞过,有几次差点射中我们。就在我们即将到达山洞时,一支箭突然朝我直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我手腕上的银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一道光幕,箭矢在距离我几寸的地方被弹开了。
\"秦医师!您没事吧?\"士兵们惊魂未定地问。
\"没事!快走!\"我压下心中的震惊,催促道。
回到医疗点,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禹疆已经陷入昏迷,脉搏几乎摸不到了。军医看了一眼,黯然摇头:\"没救了...\"
\"不,还有希望。\"我咬牙道,取出小六给的最后一点珍贵药材,又拿出银环,\"帮我按住他。\"
没有麻醉,我只能让士兵们死死按住禹疆。先用烧酒冲洗伤口,然后迅速将流出的内脏复位,接着一针一针地缝合。禹疆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全身痉挛,冷汗如雨下。
缝好最后一针,我敷上药材,然后将银环贴在伤口上方。满月已过,银环的光芒不如那晚强烈,但我仍能感觉到它在微微发热。
\"求你了...\"我低声对银环说,集中全部注意力想象它治愈禹疆的画面,\"救救他...\"
奇迹再次发生了。银环开始发出柔和的蓝光,如水流般渗入禹疆的伤口。周围的士兵们发出惊叹声,但我无暇顾及,全神贯注地维持着这种联系。
一刻钟后,光芒渐渐消失。禹疆的呼吸平稳了些,脸色也不再那么灰白。我检查脉搏——虽然微弱,但已经规律多了。
\"他会活下来的。\"我长舒一口气,全身脱力般坐在地上。
士兵们欢呼起来,有人甚至跪下来向我行礼:\"神医!秦神医!\"
\"别这样,\"我疲惫地摆手,\"只是尽力而为。现在让他休息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继续处理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傍晚时分,战况似乎有所好转,送来的伤员减少了。据最后一批送来的士兵说,相柳亲自带队突袭了西炎军的中军,迫使对方暂时撤退。
\"我们赢了!\"一个年轻的士兵激动地说,尽管他的一只胳膊还在流血,\"军师太厉害了!一个人杀了西炎三个大将!\"
我勉强笑笑,继续为他包扎。赢了?按照原着,这只是一场惨胜,辰荣军损失了近七成兵力。而现在,我救治的伤员数量似乎已经超过了这个比例...我是不是已经改变了什么?
深夜,当最后一个伤员也处理完毕,我终于能坐下来喘口气。山洞里弥漫着血腥和药草混合的气味,伤员的呻吟声渐渐变成沉睡的鼾声。我靠在洞壁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秦思。\"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我惊醒。睁开眼,相柳站在我面前,银发凌乱,白衣染血,但看起来没有受重伤。他的眼中满是疲惫,却也有掩不住的关切。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
我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血迹斑斑的衣裙,手上、脸上恐怕也满是血污。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因长时间跪地而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相柳迅速伸手扶住我,他的手掌冰凉却有力。
\"我没事,\"我勉强站稳,\"禹疆活下来了,还有...其他伤员...\"
相柳的目光扫过洞内的情况,在看到禹疆平稳的呼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
\"你违抗了我的命令。\"他低声说,语气中却没有责备。
\"我救了至少三十个原本会死的人。\"我直视他的眼睛,\"包括禹疆。\"
我们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最终,相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西炎暂时撤退了。我们...赢了。\"
赢了。这个词在他口中显得如此沉重。我知道这场\"胜利\"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伤亡?\"我小声问。
\"死两百余,伤三百多。\"相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西炎死伤过千。\"
我心中一沉。原着中辰荣军此战损失七成,约五百人。现在看,死亡人数减少了,但伤者增多...是因为我救回了那些原本会死的人吗?
\"你该休息了。\"相柳打断我的思绪,\"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服。\"
这体贴的安排让我鼻子一酸。跟着相柳走出山洞,夜色已深,营地中篝火点点,士兵们或站岗或休息,看到相柳纷纷行礼,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敬意。
相柳带我来到一处新建的小帐篷,里面果然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洗洗吧。\"他简短地说,\"一个时辰后,主帐见。\"
洗去一身血污,换上干净的浅绿色衣裙,我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手腕上的银环在洗净后闪闪发亮,似乎比之前更加晶莹剔透。我轻轻抚摸它,回想着今天它展现的神奇力量——那道挡开箭矢的光幕,还有治愈禹疆的能量...这绝非法器那么简单。
一个时辰后,我来到主帐。相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银发重新束起,正在查看地图。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银眸在烛光下如融化的星辰。
\"坐。\"他指了指旁边的垫子。
我安静地坐下,等待他开口。相柳倒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
\"今天,你救了很多人。\"他直视我的眼睛,\"包括我最得力的部下。\"
我小啜一口酒,火辣的感觉从喉咙烧到胃里:\"这是我的职责。\"
\"不只是医术。\"相柳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银环,\"那个法器...今天它保护了你。\"
\"是的,\"我抬起手腕,\"它挡开了一支箭,还帮助治愈了禹疆。\"
相柳若有所思:\"它和你的联系越来越强了。\"
\"你也这么觉得?\"我惊讶于他的观察,\"我总觉得它在...成长,或者觉醒。\"
\"满月时力量最强,\"相柳分析道,\"但平时也能发挥作用,尤其在危急时刻。\"他顿了顿,\"秦思,我认为这不是普通的法器,而是...认主的灵器。\"
\"灵器?\"
\"有灵性的法器,\"相柳解释,\"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并与主人共同成长。\"
我看着银环,突然想起穿越那晚做的梦——银环变得巨大如满月,我和相柳站在两端...\"你觉得它为什么会选择我?\"
相柳摇头:\"不清楚。但它似乎...认可我对你的重要性。\"
这句话让我的心跳加速。相柳的意思是,银环对他有特殊反应,是因为我和他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相柳,\"我鼓起勇气问,\"战前那晚,你说有话要对我说...\"
相柳的表情变得复杂。他站起身,走到帐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他转身看我,银眸深邃如海,\"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兑现接下来的承诺。\"
承诺?我的心揪了起来。什么样的承诺让他如此谨慎?就在我想要追问时,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军师!\"一个士兵慌张地冲进来,\"西炎军又来了!这次是夜袭!\"
相柳瞬间恢复了军师的冷峻:\"多少人?\"
\"至少五百,从东侧攻来!\"
相柳抓起佩剑:\"传令,所有人准备战斗。非战斗人员立即撤往第二隐蔽点。\"
士兵领命而去。相柳转向我:\"你去第二医疗点,跟军医一起。\"
\"可是伤员...\"
\"已经转移了一部分,\"相柳打断我,\"剩下的我会派人护送。快走!\"
我知道军令如山,只好点头。转身要走时,相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秦思...小心。\"
这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的关切让我眼眶发热。我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头。相柳松开手,银发在烛光下如流水般闪亮,然后大步走出帐篷,消失在夜色中。
跟着士兵们撤往第二医疗点的路上,我的心揪成一团。原着中这场大战后西炎军确实发动过一次夜袭,但规模很小。现在听来,这次夜袭比原着描写的严重得多...是我的干预导致的蝴蝶效应吗?
第二医疗点设在更远的山谷里,已经有十几名重伤员被转移过来。我立刻投入工作,检查每个人的情况,重新包扎伤口。忙碌中,我不断想着前线的战况,想着相柳是否安全...
约莫两个时辰后,新的伤员开始陆续送达。从他们的描述中,我拼凑出战况:西炎军这次来势汹汹,专门针对辰荣军的薄弱环节。相柳亲自带队阻击,但敌军数量太多,防线一度被突破。
\"军师太厉害了,\"一个胳膊受伤的士兵激动地说,\"一个人就杀了他们几十个!那些西炎狗看到银发就吓得腿软!\"
我勉强笑笑,继续为他包扎。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异常的骚动,接着是士兵们的惊呼声。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手中的绷带掉在地上。
\"怎么了?\"我抓住那个士兵问。
\"不知道...好像...好像是军师受伤了...\"
我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不,不可能!原着中相柳在这场战斗中没有受重伤!是我的干预改变了这一切吗?
顾不上多想,我抓起药箱就往外冲。军医试图阻拦,但我已经跑出了山洞。夜色如墨,我只能借着火把的光亮向骚动的中心跑去。
远处,一群士兵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当我看清那一头沾血的银发时,心脏几乎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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