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年回到太傅府,府中一片寂静,只有厨房还亮着灯。他循着灯光走去,看见厨娘正在收拾灶台。
\"大人回来了?\"厨娘惊讶地放下手中的抹布,\"要用些宵夜吗?\"
许延年摇头,却在灶台前站定:\"嬷嬷,教我做个菜吧。\"
老嬷嬷手中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大、大人要学做菜?\"
许延年解开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嗯,简单些的。\"
厨娘擦了擦手,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位冷面少卿自幼锦衣玉食,何曾进过厨房?但她不敢多问,只是恭敬道:\"大人想学什么?\"
许延年沉思片刻:\"她喜欢清淡的。\"
赵嬷嬷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她\"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那老奴教大人做个清蒸鲈鱼如何?鱼肉鲜美,又不易出错。\"
许延年点头,跟着厨娘来到水缸前。两条鲜活的鲈鱼正在水中游动,鳞片在灯光下闪着银光。
\"先杀鱼。\"厨娘利落地捞起一条,放在砧板上。
许延年皱眉看着那挣扎的鱼:\"没有现成的?\"
\"现成的哪有新鲜的好?\"厨娘笑道,\"大人若是要给心上人做,自然得用最好的。\"
许延年耳根微红,却没有否认\"心上人\"这个说法。他接过刀,在厨娘的指导下,去鳞、剖腹。鱼血溅在雪白的袖口上,他也浑然不觉。
\"鱼鳃要掏干净...对,就是这样...\"厨娘在一旁指点,\"大人手真稳,不愧是拿笔判案的。\"
处理好鱼,许延年按照指示,在鱼身上斜切几刀,抹上盐和酒,又塞了几片姜在鱼腹中。
\"蒸鱼最重火候。\"厨娘点燃灶火,\"水沸后再上锅,大火蒸一盏茶时间即可。\"
许延年专注地盯着那口蒸锅,仿佛在审理一桩重要案件。当蒸汽弥漫开来,带着鱼肉的鲜香,他竟有种奇异的成就感。
\"好了!\"厨娘揭开锅盖,鱼肉刚好嫩熟,\"大人尝尝?\"
许延年夹了一小块,鱼肉雪白,入口即化。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再教我做道素菜。\"
就这样,许延年在厨房忙到子时,学会了清蒸鲈鱼、白灼菜心和一道简单的蛋花汤。厨娘看着这位平日里冷峻的少卿,此刻围着灶台转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
\"大人学得真快。\"她将最后一道菜装盘,\"明日还要学吗?\"
许延年擦了擦额角的汗:\"嗯,再学几道。\"
回到书房,许延年提笔写下今日学的菜谱,连每个步骤的火候和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写完后,他又取出一个崭新的本子,在扉页工整地写下\"昭阳食单\"四个字。
烛光下,他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眼中带着罕见的期待。想象着陆昭阳尝到他亲手做的菜时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次日清晨,许延年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厨娘已经备好了食材。
\"大人真要做?\"厨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许延年点头,挽起袖子开始处理鲈鱼。这一次,他的动作熟练了许多,去鳞、剖腹一气呵成。厨娘在一旁看得连连点头。
\"大人有天分。\"她由衷赞叹。
三道菜做好时,天刚蒙蒙亮。许延年将它们小心地装入食盒,又用厚棉布裹好保温。出门前,他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确保没有一丝不妥。
安仁坊的小院还沉浸在晨雾中。许延年轻叩院门,开门的却是睡眼惺忪的杜安。
\"许大人?\"杜安揉了揉眼睛,\"这才卯时...\"
\"你家先生起了吗?\"许延年压低声音问道。
杜安摇头:\"昨夜先生整理药材到三更天,这会儿怕是...\"
话未说完,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陆昭阳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走出来,发髻简单挽起,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到许延年,她微微一愣:\"这么早?\"
许延年举起食盒:\"带了早膳。\"
三人进了前厅,食盒一打开,香气顿时弥漫开来。清蒸鲈鱼、白灼菜心、蛋花汤,还有一碗熬得浓稠的粟米粥。
\"这是...\"陆昭阳有些惊讶,\"醉仙楼的早点?\"
许延年耳根微红:\"我做的。\"
陆昭阳筷子一顿,抬头看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会做菜?\"
\"昨晚刚学的。\"许延年给她盛了碗汤,\"尝尝看。\"
陆昭阳接过汤碗,小口啜饮。蛋花嫩滑,汤清味鲜,带着淡淡的葱花香气。她又夹了块鱼肉,鱼肉雪白,入口即化,火候恰到好处。
\"好吃吗?\"许延年眼中带着期待。
陆昭阳点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心:\"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两人安静地用着早膳,偶尔交谈几句,气氛温馨而宁静。杜安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用完早膳,陆昭阳要去城南义诊。许延年自然陪同,主动提起了药箱。路过西市时,他买了几样新鲜水果,说是给义诊的病人补充营养。
义诊区已经排起了长队。陆昭阳很快进入状态,专注地为每个病人诊治。许延年则在一旁协助,递药包、写方子,像个称职的药童。
午时,病人渐少。许延年从食盒中取出准备好的午膳——几样简单的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陆昭阳惊讶地问。
\"早上多做了一份。\"许延年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尝尝这个。\"
陆昭阳咬了一口,肉质酥烂,酱香浓郁。她抬头看向许延年,眼中满是赞叹:\"你若是开食肆,定能客似云来。\"
许延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只做给你吃。\"
这句话让陆昭阳耳根发热,低头专心吃饭,不敢抬头看他。
下午的义诊结束得早。回程路上,许延年提议去东市逛逛。两人并肩而行。
\"明日想吃什么?\"许延年问。
陆昭阳想了想:\"你会做面食吗?\"
\"不会。\"许延年坦然道,\"但可以学。\"
许延年记得她提过的每一句话,这份细心让她胸口微微发烫。
回到安仁坊,杜安已经备好了晚膳。
用完晚膳,许延年不得不告辞。陆昭阳送他到院门口。
\"明日...\"许延年欲言又止。
\"嗯?\"
\"我学做面条,你来尝尝?\"
陆昭阳点头,唇角微扬:\"好。\"
目送许延年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陆昭阳回到院中。径自去了药房。
药房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陆昭阳提笔写下药方,却发现自己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许延年——他笨拙地杀鱼的样子,他专注地看着自己尝菜时的眼神,他说\"只做给你吃\"时微微发红的耳根...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陆昭阳摇摇头,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药方。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梦中没有乱葬岗,没有冰冷的雪地,只有一片阳光明媚的药田,和那个在田埂上等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