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秦雪入宫后最开心的日子。
她终于有机会见到宫外的人了。
被陈伴君带进宫后她就与外头失了联系,这让她寝食难安。
她不要嫁太监,更不想一辈子被困在皇宫里,可皇宫是陈伴君的地盘,她根本出不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困死在这里时,她听到了陈伴君和他底下小太监的对话。
陈伴君,“今日皇后娘娘宴请各位命妇家眷,人多容易出乱子,你务必谨慎再谨慎。”
小太监应完是后,问道,“师父,按理这样的宴请,师娘也是能参加的,您可要带师娘去。”
秦雪入宫后,虽无婚礼喜宴,但宫人都认定她就是陈伴君的妻,因而秦雪明白,小太监口中的师娘就是自己。
她当时心中就是一喜。
若能参加皇后的宴会,就能接触到旁人,说不得就有机会请人给李家带话。
可她的笑意还没展开,就听得陈伴君道,“不带了,你师娘的心还没定,带出去容易出问题。”
因为这句话,秦雪费了好大的功夫哄陈伴君,各种保证会老实做他的妻,陈伴君才终于松动,并送来了一身绫罗绸缎。
这身衣裳不比秦雪在江南穿的差,可见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财力雄厚,不是谣传。
不过将秦雪高兴的不是衣裳,而是她能走出这座宫殿。
京城她再也不想呆了,她得想法子回江南。
她似出笼的小鸟,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陈伴君叮嘱,“娘娘给咱家面子,让你赴宴,你莫给咱家惹事。
咱家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咱家也不会禁你的自由。
往后你想出宫,偶尔也是能出去的。
但你要记得自己的保证,好好给咱家做媳妇,你的孩子咱家会视如己出,不会亏待了你们娘俩。”
秦家放着好日子不过,要跟着李恒谋逆,注定没有好下场。
若秦雪真愿意跟他好好过,就冲孩子有亲娘陪着,陈伴君也会设法保她一命。
这是他给秦雪的机会。
若秦雪坚持往死路上走,他也只能去母留子了。
可秦雪满心都是逃离,怎可能听进他的话,敷衍应着。
心里则在想,舅舅被赶出了太医院,如今御医李家没有进宫的资格。
但来京时母亲同她说过一些与李家秦家有联系的朝中官员,她得找机会接近那些家眷,不过他们素未谋面,首先要弄清他们的身份,再设法接近,不是容易的事。
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一个惊喜。
她看到了王景硕,那个在秦家暂住过的男子。
王景硕曾被秦家奉为座上宾,与她关系也极好,若求得他帮忙,自己出宫定有希望。
王景硕也看见了她,故作惊讶道,“秦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几时来的京城,今日是随哪位妇人进的宫?”
连番问话,将秦雪的眼眶都问红了。
她哪里是随命妇进来的,她是被陈伴君那个死太监硬绑进宫的。
堂堂江南首富家的千金,她这段时间委屈极了。
“王公子,可否进一步说话?”
美人垂泪,王景硕顿时心疼了,“秦姑娘若遇到难处尽管同我说,景硕会竭力帮你。”
秦雪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心酸,将自己跟着李书槐进京,还没开始享福,就被算计进了宫的事说了。
“王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那苏洛清算计的我。
入宫后,我日日被关在房间,我好想爹娘,好想回家,求你帮帮我,雪儿定有重谢。”
秦雪冷静后也想明白了,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且看那日情况,太子和陈伴君明显是帮着苏洛清的。
所以,她认定自己是被算计,但她害怕王景硕顾忌太子和陈伴君,不肯帮她,就只说是苏洛清算计。
“别哭,别哭,本公子最见不得美人落泪了。”
王景硕满脸心疼,“若真是如此,那苏女医也太过分了,不过那李书槐也不是个东西,他怎么都不想办法帮你。”
秦雪也怨李书槐,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护,“书槐表哥只是白身,他当时也没法子。
王公子不同,您父亲是官身,您今日能来这样的宴会,定有法子帮我对不对?”
“我是想帮你,可要我偷偷带你出宫也不容易办到,就算今日将你带回了李家,回头陈公公还是能去李家要人。”
他说的是不容易办到,不是完全办不到,说明他在宫里也是有点人脉的,那想来进宫不是难事。
这真是巨大的惊喜,秦雪忙道,“不必公子带我出宫,只需公子帮我传话即可。”
她很清楚,将她带出宫风险太大,王景硕未必愿意冒这个险。
“什么话?”
“雪儿会寻机让陈伴君允我出宫,届时,让李家安排我回江南。”
王景硕只需在他们之间做个传声筒便可。
王景硕想了想,恍然,“你想让李家帮你假死离京?”
秦雪点头。
若不这样,陈伴君不会放过她的。
王景硕疑惑了,“可你不是说李家帮不了你吗?若李家没这个本事,届时我替你传信,反被陈公公记恨……”
他露出退缩之意,“秦姑娘,我有心帮你,但你刚从江南来或许不清楚,陈公公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就是我爹都得敬他几分。
而你又和他有了肌肤相亲,他要你负责,娶你为妻,也算合情合理。
我贸然替你传话,万一你逃离事败,我便有帮忙拐带他人之妻的嫌疑,就彻底得罪陈公公了。”
说罢,他就往后退了两步,“秦姑娘,以我对李家的了解,他们也没法子从陈公公眼皮底子将你送走的,恕我无能为力……”
“等等。”
见他要走,秦雪忙拉住他,“不是御医李家,真正帮我离开的是相府李家。”
只要王景硕替他传信出去,以相国的本事,送她出京应当没问题的。
“你莫坑我,秦家与相国府有什么关系,就算有点子交情,李相国也不会为了你得罪陈公公的。”
王景硕根本不信。
秦雪逃生心切,咬咬牙,低声道,“李时苓是我亲舅舅,他与相国交情匪浅,只要他同相国开口,相国必定帮他。”
这是她来京时,母亲暗地叮嘱的话,若有难,找相国,他会倾尽全力护她。
至于原因,母亲不肯告诉她,却语气十分笃定道,“女儿,你信母亲,秦家真正的靠山是李相国。
他就算不救自己的女儿,也不会不管我们娘俩和你舅舅。”
只母亲叮嘱她不可告知外人,故而她只敢透露李时苓是李恒的人。
可王景硕依旧摇头,“秦姑娘,这太荒谬了,李时苓不过是个被驱除太医院的白身,相国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怎会听李时苓的。
再说了,李家只有一个姑奶奶,嫁的京城,李时苓又怎会是你亲舅舅。”
秦雪想要说服他,只得将李时苓非李家亲子,而是过继到李家的事告诉了王景硕。
她刚在宴上转了一圈,除了王景硕没一个相识的人,王景硕成了她溺水时的唯一一根浮木。
她怕之后再难寻到机会,就算她哄得陈伴君开心,让她出宫,陈伴君必定也会让人盯着她,她自己根本无法与李家联系。
“我说的是真的,我母亲是李时苓唯一的妹妹,他们兄妹关系极好,他不会不管我,相国也不会不管我的。”
她抓住王景硕,“王公子,求你了,只需你帮我带句话,你信我,相国一定会帮我,不会连累到你身上。”
而她也会继续假意讨好陈伴君,寻得出宫的机会。
王景硕被说动,无奈道,“好,我试试吧,不管成不成,我都会设法给你消息。”
秦雪感激涕零。
便听得王景硕又道,“不过,我觉得就算李相国帮你,还是有些难,万一陈公公不同意你出宫呢,李相国是没法将你从宫里带出去的,除非……”
顿了顿,他又道,“算了……”
秦雪却追问,“除非什么?”
王景硕不敢说,秦雪一再追问,他才低声道,“除非他没了,他并非宫里正经的主子,只是个奴才,若他没了,你留在宫里名不正言不顺,若有人接你出宫,陛下没有理由阻拦。”
“你是说杀了他……”
王景硕忙用扇子堵她的嘴,“我也是见姑娘可怜,才一时情急想到那个可能性,我们可都是好人,不兴做那种坏事。”
说罢,他似怕惹祸上身般,逃也似的跑了。
可秦雪却似得了启发,眼眸渐渐发亮。
是啊,相比逃出去,毒杀陈伴君就容易多了。
可她被看得紧,哪里能得到毒药呢。
恰此时,她看见苏洛清从隔壁小径走过,秦雪想到来的时候,听说那是太医院方向,眼珠子一转就跟了过去。
她不知,这是一个等着她钻的圈套,更不知,她离开后,沈夫人和叶桢从假山后出来。
沈夫人问叶桢,“郡主想告诉老身什么?”
叶桢作为准太子妃,也被皇后召进了宫。
皇后同众人正式介绍叶桢,叶桢赢得一波又一波或真情或假意的奉承夸赞。
她佯装被夸得不好意思,离了皇后的凤仪宫,而沈夫人难得能有机会见到叶桢,她想问问女儿一事的进展,也寻机会跟了出来。
却没想,她一跟出来,就被叶桢带来这里,将秦雪和王景硕的话听了全程。
只她有些听不明白。
叶桢沉了口气,“夫人,李时苓的母亲罗氏便是赫连卿口中的外祖母,而李时苓真正的妹妹当年被相爷送去了江南,后嫁给江南首富秦家,也就是秦雪的母亲。”
她看着沈夫人,一字一顿道,“罗氏并未带亲生女儿去边城,她带去的,是您的女儿。
而这一切相国都知道,他关照李时苓兄弟是与罗氏的交易。”
亦或者还有旁的原因,谢霆舟正在查。
沈夫人眸中震惊,旋即一点点化为愤怒,“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