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
无情。
仿佛,刚才救人的,和现在弃之如敝履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就在钱院长,已经彻底心如死灰的时候。
一个怯怯的、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
是刘若欣。
她从赵雨荷的身后,跑了出来,几步,跑到了韩东晟的身边。
然后,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裤腿。
韩东晟的脚步停住了。
他缓缓的,低下了头。
看着那个,正仰着小脸,用一种充满了期盼和不忍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女孩。
“哥哥,我们……我们能带上那个爷爷,和那个姐姐吗?”
刘若欣指了指跪在地上、一脸死灰的钱院长,和那个瘫坐在地、正在无声哭泣的女护士。
“还有那个小妹妹……她刚刚才好起来……”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
但,在这死寂的、压抑的房间里,却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句话,像是一道,来自天国的圣谕。
瞬间,点燃了钱院长和那个女护士,心中,那已经熄灭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他们,用一种,近乎于祈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被小女孩拉住裤腿的、神明般的男人!
韩东晟,静静地,看着刘若欣。
他那双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
几秒钟的沉默。
对于钱院长来说,却漫长的,如同一个世纪。
终于。
韩东晟,开口了。
他没有回答刘若欣的问题。
他只是,转过头,用他那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对着不远处的赵雨荷和苍狼,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赵雨荷,苍狼。”
“带上。”
“去药房,把所有抗生素,打包。”
他的话,就是最终的宣判。
苍狼和赵雨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苦笑,和一种,早已习惯的、麻木的了然。
他们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能命令这个男人的,只有,这个小女孩的一句话。
“是!”
两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行动了起来。
苍狼走过去,将那个还跪在地上、因为巨大的狂喜而有些失神的钱院长,一把拉了起来。
赵雨荷则,扶起了那个年轻的女护士。
韩东晟,重新,牵起了刘若欣的手。
他,没有再走向那面墙壁。
而是,转身,走向了他们来时的、那个通往管道井的洞口。
他要,原路返回。
因为,他需要,他的两个“工具人”,去帮他,搬运那些,他根本不在乎,但刘若欣“想要”的……累赘。
“走吧。”
韩东晟牵着刘若欣,第一个,跨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赵雨荷和苍狼,一左一右,架着那两个还处在巨大冲击中、腿脚发软的幸存者,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全新的、更加庞大,也更加诡异的“团队”,就此,成立。
那句轻描淡写的“带上”,对于钱院长和那个年轻的女护士来说,不亚于创世之神降下的福音。
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们那早已被恐惧和绝望反复折磨的理智。
“谢谢!谢谢神使大人!谢谢您!”
钱院长,这个在灾变前阅人无数、身份尊崇的老人,此刻涕泪横流,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不断地对着韩东晟的背影磕头。
他身旁那个年轻的女护士,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合十,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疯狂地祈祷着,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他们的世界里,逻辑、尊严、过往的一切,都已经被彻底粉碎。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对性的渴望,和对神的、绝对的敬畏。
赵雨荷和苍狼,则已经开始行动。
他们没有去理会那两个情绪崩溃的“新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转身走向了那面被韩东晟重新打开的、通往外界的墙壁。
穿过幽深黑暗的管道井,他们重新回到了地狱般的一楼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之前那场由骸骨士兵主导的、诡异的屠杀,已经结束了。
整个大厅,除了那三百多具眼中燃烧着蓝色数据光焰的怪物,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活”的丧尸。
但是,战场,并没有被清理干净。
空气中,那股血腥和腐烂的恶臭,比之前浓郁了十倍不止。
地面上,那层由血浆和肉糜构成的沼泽,变得更加厚实。新鲜的、被撕碎的肢体和内脏,随处可见,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令人作呕的、小小的肉山。
而那些骸骨士兵,正在执行着新的指令。
它们,在……打包。
中央药房那厚重的电子门和狰狞的钢筋栅栏,都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
里面的景象,更是堪称洗劫。
所有的药柜,都被暴力拆开,里面的药品,被粗暴地倾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狼藉的、五颜六色的垃圾堆。
骸骨士兵们,正用它们那由碎骨和烂肉组成的、滴淌着粘稠血污的手,将那些抗生素类的药品,一盒一盒地,从垃圾堆里,分拣出来。
然后,用从药房里找到的、最大的那种医用收纳箱,成箱成箱的,装填进去。
这个画面,荒诞到了极点。
一群由地狱中爬出的亡灵,正以一种近乎于工业流水线的、绝对的效率,进行着后勤保障工作。
“妈的……”苍狼看着这一幕,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复合弓,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巨大的错位感。
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幸存者。
而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了神明后花园的……蝼蚁。
这里的一切,都不符合他过去二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别发呆,干活。”
赵雨荷的声音,将他从那种即将崩溃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没有去看那些骸骨士兵,也没有去管地上的血污。
她走到一个装满了药品的箱子前,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确认无误后,她看向苍狼。
“他让我们把所有抗生素打包。这些‘士兵’虽然效率高,但它们分不清品牌和具体类别。我们得检查一遍,把所有能用的,都带上。”
她的声音,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