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油价诡异飙升、opEc放出减产风声数小时后。东京,霞关。
原本庄重肃穆、秩序井然的日本大藏省办公大楼内,此刻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恐慌与混乱。
平日里沉稳有序的办公环境被彻底打破,急促刺耳的电话铃声如同催命符般此起彼伏,不再是往日那种象征权力运行的、从容不迫的节奏。
年轻的事务官们失去了平日的沉稳,脸色苍白,步履匆匆地小跑着穿梭于铺着地毯的长廊,手中抱着急需签字的紧急文件,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无处宣泄的焦虑。
主计局副局长,宫泽弘一的办公室内,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宫泽是一位典型的日本精英官僚,年近五十,头发常年梳理得一丝不苟,西装熨帖得不见一丝褶皱,象征着其严谨乃至刻板的职业素养。
但此刻,他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旁边的椅背上,领带扯得松散,精心打理的头发也有些凌乱,额头上渗出细密而冰冷的汗珠,他也无暇擦拭。
他办公桌上的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和另一部白色内部专线电话,几乎同时在疯狂震响,尖锐的铃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神经撕裂的噪音。
他刚接起一个,另一个又立刻以更急促的频率咆哮起来,仿佛电话另一端的人正濒临崩溃。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平日下级汇报工作或同僚商议政策时那种恭敬而克制的语调,而是日本经济支柱企业的掌门人们失去方寸的、近乎绝望的嘶吼与哀鸣。
丰田汽车的专务理事,嗓音沙哑而颤抖,几乎是在嘶吼地报告:“宫泽局长!北美市场的订单…突然出现大规模取消潮!
我们的市场部门反馈,客户普遍担忧未来几个月汽车价格将因原材料成本——特别是石化衍生品和钢材——以及预期将暴涨的能源物流费用而大幅上调!
他们选择了观望甚至取消订单!更糟糕的是,本土爱知县工厂的能源采购部门刚提交紧急报告,预计下一个季度的工业用电成本将…将翻倍!
宫泽局长,这将会彻底吞噬掉我们本就极其微薄的利润空间!丰田…丰田可能面临战后首次季度亏损!”
他刚放下丰田的电话,白色专线又尖叫起来。
索尼公司的代表,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宫泽局长!情况万分紧急!我们的核心电子产品出口业务面临…面临毁灭性打击!
国际海运公司已经发来预警,由于油价飙升预期,所有主要航线的运费将在下周起大幅上调,涨幅可能超过30%!
另一方面,欧美市场的消费者信心指数正在急剧下滑,可支配收入预期下降,他们对高端电子产品——我们的特丽珑电视、cd播放机、手持摄像机——的需求预计将锐减!
但最致命的是…生产环节!所有基于石油的化工原料、塑料外壳、包装材料的成本正在失控般上涨!我们的成本控制模型…已经完全失效了!”
这仅仅是开始。
三井物产、三菱商事等综合商社驻中东分部发回的加密急电,内容更为直接和恐怖:
“全球原油现货市场已陷入彻底的疯狂和非理性状态!卖家普遍惜售,等待更高价格;买家陷入恐慌性抢购,不计成本!
我们派往沙特、科威特的最高级别职员刚刚发回紧急电报,opEc成员国石油部长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暗示减产势在必行,且减产幅度可能极为惊人,远超市场最初预期!
他们甚至…甚至暗示这是为了‘维护长期市场稳定’而必须采取的‘痛苦但必要’的措施!”
宫泽弘一机械地接听着一个又一个电话,他的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和试图维持镇定,逐渐变为毫无血色的惨白,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实时跳动的金融数据如同最残酷的刑罚:
日经225指数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断崖式直线下跌,屏幕上代表跌幅的红色数字触目惊心,不断刷新着日内新低,恐慌性抛盘汹涌如潮。
另一边,日本十年期国债收益率的图表则以前所未有的陡峭角度直线飙升,这意味着市场正在疯狂抛售国债,政府未来的融资成本将急剧增加,早已不堪重负的财政赤字将进一步恶化,国家信用正在遭受严峻考验。
宫泽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屏幕上那两条代表经济生命线的、背道而驰的绝望曲线,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市场波动…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帝国经济命脉的…经济绞杀…”
当晚。东京,首相官邸地下深处,最高级别的危机管理中心。
会议室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围坐着这个国家最高决策层的核心人物: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的首相(出身温和派);
他的旁边是脸色铁青、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大藏大臣(宫泽弘一的顶头上司);
另一边是神情更为激愤、双手紧握成拳的通商产业大臣;
以及忧心忡忡的外务大臣、面色凝重的经济企划厅长官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充满无力感的日本银行(央行)总裁。
几位重量级的内阁官房顾问也列席会议,表情严肃。
在会议桌一角光线略显昏暗的阴影里,还坐着一位特殊人物——内阁安全保障局的高级顾问,退役陆军中将,小野寺贞义。
他身着便装,但坐姿如松般笔挺,双手平放在膝上,眼神阴鸷锐利,如同潜伏的鹰隼,与周围文官系统成员那种难以掩饰的慌乱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会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激烈的、方向截然对立的冲突。
以首相、大藏大臣、日银总裁为代表的温和务实派,主张立即采取守势,避免局势彻底失控。
大藏大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他指着面前一叠刚刚送来的、墨迹未干的数据报表,艰难地汇报:
“……最新市场数据和各大财阀掌门人的紧急求救电话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情况已完全失控。油价冲击…精准地命中了我国经济结构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
我们的外汇储备规模看似庞大,但在如此规模的、持续性的‘经济抽血’面前,消耗速度将远超我们最悲观的模型预测!
此时此刻,继续在金融市场抛售美国国债进行对抗,已经毫无战略意义,反而会加速我们自身的失血和崩溃!
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即寻求与美方进行紧急沟通,哪怕是暂时性的、战术层面的妥协,也要先稳住国际油价的预期,为我们争取喘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