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的血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林小野胸口的饕餮鳞甲疯狂震颤，暗红色的甲片边缘泛起细密的尖齿，像是某种凶兽在无声咆哮。
镜中唐小柔的虚影已经消散，但那一瞬的影像却如同烙铁般印在他脑海里——少女的唇形分明在说：\"诛仙台下\"。
\"剑灵在诛仙台？\"他哑着嗓子问，\"可那地方不是专门处决......\"
\"刑场才是最好的藏宝地。\"玄霄打断他。魔神的虚影比先前凝实了许多，黑袍上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动，\"天界那帮伪君子最爱玩这套。\"
叶清雪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顺着唇角滑落。
她右肩的伤口虽然被冰魄寒气暂时封住，但魔气侵蚀的痕迹仍在扩散。林小野下意识想扶她，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威压逼得连退三步——
\"轰！\"
金色裂缝中，一道身影踏云而下。来人金甲玉带，额间一道竖痕如第三只眼，手中托着的宝塔正滴溜溜旋转。
林小野的饕餮鳞甲瞬间收缩，尖锐的警报刺痛每一根神经。
\"托塔天王......\"叶清雪声音发紧，\"天庭竟派巡天使亲至？\"
玄霄却冷笑一声：\"假的。\"
仿佛印证他的话，那位\"天王\"开口时声音空洞得不似活人：\"玄天宗私藏魔器，勾结余孽，当受天罚——\"
\"放你娘的屁！\"林小野突然暴喝。
这一嗓子吼得连玄霄都侧目。少年杂役弟子叉腰站在废墟上，指着天空大骂：\"你们天界还要不要脸？
五百年前往庆功酒里下毒的是谁？把玄霄封印在镇魔渊的是谁？现在装什么正义使者？\"
\"天王\"的表情僵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破绽！
玄霄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在半空。魔神五指成爪，直接穿透金甲虚影的胸膛：\"区区一道分神，也敢在本尊面前装神弄鬼？\"
\"咔嚓\"一声脆响，\"天王\"的宝塔出现裂痕。幻象如泡影般消散，露出藏在里面的真身——一只巴掌大的青铜机关鸟，鸟喙处还叼着半张燃烧的符纸。
\"天机阁的傀儡术。\"叶清雪眸光骤冷，\"有人假传天旨！\"
林小野刚要松口气，诛仙台方向突然传来刺耳的剑鸣。
那声音像是千万把利剑同时震颤，震得他耳膜生疼。
更可怕的是，胸口的饕餮鳞甲开始不受控制地扩张，转眼间就覆盖了整个上半身，暗红色的甲胄上浮现出完整的凶兽图腾——
一只闭目的饕餮。
\"糟了......\"玄霄猛地回头，\"剑灵在唤醒饕餮本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林小野突然双膝跪地，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
甲胄上的饕餮图腾正在缓缓睁眼，每睁开一分，他体内的灵力就被吞噬一截。
皮肤表面浮现出鳞片状的纹路，指甲变长变锐，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淌下涎水。
\"压制住！\"玄霄一把扣住他天灵盖，\"别让它反客为主！\"
冰寒的魔气灌入头顶，林小野却感觉像是有人往血管里倒岩浆。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厮杀，疼得他眼球充血。恍惚间，他看见叶清雪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点在自己眉心——
\"以冰魄为引，封！\"
极寒与极热碰撞的刹那，林小野的意识被炸飞到一个奇异的空间。
这里没有天地之分，只有无数悬浮的记忆碎片。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蹲在糖画摊前咽口水，看见唐小柔偷偷塞给他的半块馍馍，看见胖婶用扫把赶走欺负他的外门弟子......
最后一块碎片里，玄霄被锁链贯穿的身影格外清晰。魔神抬头与他对视，血瞳中竟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疲惫？
\"滚出去！\"现实中的林小野突然暴喝，双手抓住胸前甲胄狠狠一撕——
\"刺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饕餮鳞甲竟被他生生扯下大半！
暗红色的甲片在空中化为血雾，又被诛仙台方向传来的吸力牵引着飞去。
林小野浑身是血地站在原地，手中死死攥着最后一块甲片——护心镜的位置，此刻镜面已经布满裂纹。
\"唐小柔......\"他盯着镜中时隐时现的少女面容，突然笑了，\"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饕餮心甲。\"
镜中的少女眼含泪光，轻轻点头。
玄霄的表情变了：\"难道......\"
\"她把自己炼成了甲灵。\"叶清雪声音发颤，\"以魂为鞘，以血为契......\"
林小野没等他们说完就冲了出去。
此刻的诛仙台已经彻底被血光笼罩，台面浮现出巨大的阵图——正是放大版的噬魂阵！阵眼处悬浮着一柄通体透明的光剑，剑身内部却缠绕着漆黑如墨的雾气。
弑渊剑灵！
就在林小野即将冲上诛仙台的刹那，地面突然裂开，无数白骨手臂破土而出！
这些骨手上缠绕着熟悉的黑气，每一根指骨都刻满恶毒的咒文。
最前方的骨手猛地抓住他脚踝，锋利的骨刺直接扎进血肉——
\"啊！\"
剧痛让林小野眼前发黑，但他没停下。
护心镜中的唐小柔虚影突然凝实，镜面\"砰\"地炸开，无数碎片化作流光斩向骨手。
借着这个空隙，他咬牙前扑，染血的手指终于触到了诛仙台边缘。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诛仙台四分五裂。
林小野被气浪掀飞出去，却在半空中被玄霄接住。魔神单手揽着他，另一只手直指烟尘中心：\"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弑渊！\"
烟尘散去，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断裂的诛仙台下，赫然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池中漂浮着无数残缺的魂魄，而池底静静躺着一柄残缺的黑剑。剑身上缠绕的不是雷锁，而是九条活着的......龙尸？
\"九龙锁魂......\"叶清雪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竟然用龙族遗骸做封印！\"
更令人震惊的是，血池上空悬浮着两个光团：一个是先前看到的透明剑灵，另一个却是缩小版的唐小柔！少女的魂魄被无数黑线缠绕，正痛苦地蜷缩着。
\"原来如此。\"玄霄眼中血光大盛，\"他们用饕餮甲灵做媒介，想将弑渊剑灵炼成器魂......\"
林小野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血池：\"唐小柔——！\"
池中的少女魂魄似乎听见了呼唤，艰难地抬起头。就在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异变陡生！
血池突然沸腾，九条龙尸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眶。
池底的残缺黑剑剧烈震颤，竟自动飞向空中的剑灵。而唐小柔的魂魄则被黑线拉扯着，朝相反方向飞去——
\"他们要分离剑灵和甲灵！\"玄霄厉喝，\"拦住龙尸！\"
叶清雪已经出手。冰魄剑气化作漫天冰锥射向龙尸，却在接触前被突然出现的金色屏障弹开——
\"天庭的走狗！\"
一声怒吼从云端传来。
林小野抬头，看见金色裂缝中飞出数十名金甲天兵，为首的将领手持金锏，额间天眼怒睁：\"大胆妖孽，竟敢擅动天罚刑具！\"
\"去你娘的天罚！\"林小野破口大骂，同时拼命往血池冲去。护心镜的碎片在掌心发烫，那是唐小柔留给他最后的联系。
玄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天兵前方，黑袍暴涨如垂天之云：\"滚！\"
魔神一掌拍出，空间都为之扭曲。那天将仓促架起金锏格挡，却在接触的瞬间连人带锏炸成金粉！
余下的天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色剑气绞成碎片。
但这短暂的阻拦已经足够。血池中，九条龙尸完成了最后的仪式——剑灵与甲灵彻底分离，弑渊剑的碎片飞向光团，而唐小柔的魂魄则被扯向深渊......
\"不——！\"
林小野纵身一跃，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少女虚幻的手腕。
恐怖的拉力几乎将他胳膊扯脱臼，但他死也不松手。唐小柔的魂魄在他手中轻如烟絮，却重若千钧。
\"小野哥......\"少女的虚影露出微笑，\"放手吧......\"
\"放你大爷！\"林小野吼得嗓子嘶哑，\"要死一起死！\"
饕餮甲灵的最后一块碎片突然亮起刺目血光。
林小野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唐小柔如出一辙的魔纹。在这股力量的加持下，他竟然一点点把少女的魂魄拉了回来！
\"有意思。\"玄霄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你体内果然流着饕餮的血。\"
魔神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血池边缘，单手按在林小野后背。精纯的魔气如江河入海般灌注进来，与饕餮之力形成微妙平衡。
\"看好了。\"玄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教习的意味，\"这才是真正的天魔步——\"
林小野感觉自己的意识突然被拔高，仿佛灵魂出窍般俯瞰整个战场。
他\"看\"见自己与玄霄的身影重叠，看见唐小柔的魂魄被魔气包裹，更看见血池底部那个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
一具冰棺。
棺中躺着个与叶清雪有七分相似的女子，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掌心里捧着一滴冰蓝色的......泪？
\"冰魄剑心......\"玄霄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复杂，\"原来你在这里。\"
下一刻，天旋地转。
林小野的意识被强行拉回身体，而玄霄已经带着他和唐小柔的魂魄退出百丈。
血池上空，弑渊剑灵与碎片终于合二为一，爆发出令日月失色的乌光。九条龙尸发出最后的哀嚎，在剑光中灰飞烟灭。
\"接下来......\"玄霄松开手，黑袍无风自动，\"是本尊的时间了。\"
魔神踏步向前，每走一步身形就凝实一分。当他来到重组完成的弑渊剑前时，已经不再是虚影，而是一具近乎实体的魔躯。
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剑柄的刹那，整个玄天宗的灵气为之一滞。
然后，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