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在都城里已经够醒目了,再来个红瞳未免太过招摇。因此林清梦这会儿没有霸着他的眼睛,什么也瞧不见,【有很多魔族?我听着倒是和寻常城镇无异。】
凤星河摇了摇头,“差别大了,乱世下怎么可能这么宁静。”
皓月当空夏夜阑珊,长街上华灯璀璨。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酒肆里,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纸窗映着觥筹人影,茶棚烟雾缭绕,泼洒着浓浓的烟火气息。花街柳巷里充斥着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这般美好和谐的夜晚,却被随处可见的污浊黑气破坏的一干二净。凤星河时不时的转头打量擦肩而过的人,每两三个人中,就有一人或淡或浓的身染秽气。
林清梦想了想,【别盯着他们看。先找个客栈住下,打探打探情况,而且你也该休息了。】
“站住!”
“前面那个穿蓝衣服的!站住!”
“戴面具的!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一连串的呵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在喧闹的夜市里突兀的响起。
戴面具的?凤星河陡然顿住脚步,难道是说我吗?他低头打量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被爆浆的恶鬼染了个通透,后面又沾了不少红红黑黑的秽物,到底是怎么瞧出来蓝色的。
双手举高,慢悠悠的转过身体,一队由二十名兵士组成的巡逻队已经到了眼前。
凤星河皱着眉毛打量那个领队的,二十多岁的样子,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袍,满身秽气。他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上下看了几眼之后,凤星河不卑不亢的轻笑着开口,“这位……大人,你是叫我吗?”
巡逻队训练有素,“踢!踏!”两声脚步整齐划一,站定到他的身前。
“就是你!”
黑衣青年围着凤星河、缓慢的转了一圈,将他从脑顶的黄金小冠到脚上的兽皮白靴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的审视了一番,“你是什么人?面具摘下来!”
凤星河随着他一起转,看的却是围在这位黑衣队长身后看热闹的“百姓”。要照着寻常时候,官兵当街询问或者抓人,一般的百姓早就避开了。就算想看热闹,那也都是站的远远的。
可眼下这些人,不但离得极近,一个个的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取官兵而代之,自己上来盘问才好。
林清梦虽然看不见情况,但也并不担心,调笑着问了句,【小炉鼎,可用你的主人我来解决吗?】
凤星河实在没控制住,对着黑衣队长翻了个大白眼,退后两步冷声道:“抱歉了,我少时容颜有损,面具摘不得!”
话音刚落,那位队长和巡兵还没说什么,围观的“百姓”倒是开始起哄了——
“小秀秀,人家不给你面子啊!”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让个小崽子给灭了。哈哈哈!”
“靠背叛师门才得了这么半点儿青眼,你也不中用啊。”
“放你娘的屁!谁背叛……”
被叫做“小秀秀”的青年气的脸色铁青,只驳了半句便不再与“百姓”们争辩,转身怒视着凤星河,大声喝道:“大胆!本官例行检查,你竟敢不配合!”
说着就要上手来抓他的面具。
凤星河心里有了计较,快速后退,同时俯首低语,“老狐狸,别压着小爷的秽气了。”
这边说完,他猛地抬手捏住小秀秀伸到眼前的手腕,冷笑道:“小子,我都说了,面具摘不得,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接着使了五分力气往边上一推,黑衣青年原地转了半圈,踉跄着就要栽倒。
凤星河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又将人拽了回来,挑着眉梢笑了笑,“对不住,我过去住在大荒,有结界拦着也没进过这九州,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位……大官,还请见谅。”
“混账!你……”
小秀秀自觉无比丢脸,耳边的声音全是嘲笑,不由得面红耳赤。站稳了刚想召出兵器教训他一番,一抬头瞬间愣住了,咽着口水退了退,声音也低了,“你、你是魔族?”
方才身上仅有丝丝缕缕少量秽气的蓝衣青年,这会儿周身黑气缭绕。连冷银色的面具都暗了不少。
凤星河大笑几声,“不明显吗?现在没了结界拦着,听说这里热闹,我想着来看看,哪里晓得还有恁多规矩。”
小秀秀又仔细的打量了他一遍。心道,这身魔气是万万做不得假的。在如此多秽气的影响下,还能保持神志,看来此人修为不低。再开口连称呼都换了,“哪有什么规矩?您安心待着便是。”
“只是在下还要例行询问两句,您莫要见怪。您身上的血是……?”
凤星河举起双臂,垂眸左右看了看,无奈的摇了摇头,“早些时辰路过镇魔塔遗迹,便想着下去瞧瞧,遇上几只小鬼,随手杀了。”
小秀秀点了点头,倒是合理。“那、方才有人说,您一路东张西望,四处打探,是在……?”
“我都说了,从没进过城镇,那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哪个人这么多事?被看两眼又能怎的?!”
这般说完,凤星河冷冷的看了一圈四周,“你们怕被看?纸糊的么?”
“别生气,别生气。”
小秀秀连忙来打圆场,“您有所不知,咱们这新城刚建,那些个自诩正义的仙门修士时常怀里锁着个小魔物蒙混进来。”
“方才您又压着魔气不显,只露出来那么丁点儿,误会,都是误会!”
凤星河轻嗤一声,转了转护腕,而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算了!既然误会说清,那我便接着逛了。”说完转身就走。
林清梦轻声笑个没完,【小殿下随机应变的能耐不错。】
“那是!”
凤星河边走边寻摸,在一条小巷的巷尾找了一家三层小楼的客栈——【有凤来仪】。门口的灯光昏黄,一楼大堂更是幽暗。十几张桌子,只有两张坐了客人,在喝酒行令。
掌柜是个老翁,正趴在柜台里打盹儿。凤星河曲指敲了敲台面,“劳驾,还有客房吗?”
老翁霍然惊醒,佝偻着后背颤巍巍的站起来,嗓音苍老,“有的。”说完转过身去,在挂着房号的木板上摘下来一个牌子,哆哆嗦嗦的递给凤星河,“三楼人字号,客官慢行。”
凤星河扫了眼那块板子,按上面的格子来看,怎么也有二十几间房,但是挂在上面的木牌稀稀拉拉只有两三个。
有意思!
接过牌子,凤星河回身指着大堂里正在饮酒的那两拨人,朗声道:“照着那些酒菜,备一份送到我的房间。再多多提些热水,我要沐浴。”
“晓得了,您稍候。随后就给您送去。”
房间中规中矩,却隐隐透着血腥味儿。酒菜、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是两个年轻的小二,方才也不知去了哪里。
凤星河挂好门栓,摘下面具随手扔到桌子上,接着蹬掉靴子,仰面躺在床上,“舒坦~!”
林清梦听了一会儿,确定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小炉鼎,没人了吧?我要出来了。】
“好。”
话音未落,凤星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眼球震颤。林清梦的身影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而后把他搂在怀里,为他渡送灵力,皱着眉满眼的心疼,“怎么样?很难受吗?”
好轻柔的拥抱,因为老狐狸是灵魂、又在阳间的关系吧。
凤星河出了不少冷汗,脸色苍白,连鼻尖都带着潮气,“还好,这不是有你给我让渡灵力么,不打紧。”
等到他呼吸重新变得均匀了,林清梦站起来走到窗边,低头往巷子里看,不解的问道:“不是说要找个客栈打探情况吗,你怎的寻了这么个……?”
“此一时彼一时啊。”
凤星河在床上滚了半圈,轱辘着坐了起来,“你没听见方才那个小吏的话么?人多的客栈我们半夜还怎么溜出去?”
“什么味道?”
林清梦轻蹙眉头,手掌贴着与隔壁房间相连的墙壁来回走了两圈,“好重的血腥味。”
凤星河自顾自的脱衣服,瞥了他一眼,笑道:“大美人!这是家黑店!”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没有二两肉的小身板泡进了浴桶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可算能洗洗了,本殿下都臭了。”
“师尊,你也歇歇吧,半夜不会消停的。”
林清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眸色渐深,走到浴桶边蹲下,“小炉鼎,你这是在勾引我吗?”
凤星河回望着他“哈哈”大笑,吐着舌头,挑眉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我就勾引你了,你一个灵魂能把我怎么着?”
撩起的水珠落到下颚,跳过喉结,顺着脖子往下流,最终又落回浴桶。小二提的水很热,白净的皮肤很快烫成了粉色。
林清梦盯着他沉默不语,呼吸粗重,眼角被欲望浸红。
凤星河坐在浴桶里扭来扭去、摇头晃脑的嘚瑟,胳膊不断拍打水面,“老狐狸竟然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哈!”
“师尊,年纪大了还是清心寡欲点儿的好,你就老实几天吧!”
“等你回到身体里,本殿下再宠幸你,和你洞房!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