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眯起,林清梦摩挲着凤星河的胳膊,指尖划着圈,呢喃着重复一遍,“都见过?黑雾……”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缕缕清风透过窗子,掀开布帘吹进来,几团火束或明或暗的闪烁个不停。
魔族明明已经占尽了上风,那个黑袍人为什么还要藏头藏尾的?总不会是真的没有脸吧?
凤星河反手拍了拍他,大眼睛忽闪着,“师尊,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是今天被你教训的那位?他还有别的图谋,所以不得不藏在仙门修士中间?”
林清梦轻轻摇头,绝美的脸庞带着浓浓的疑惑,“不好说,他隐藏的实在是太好了。除了那些黑水,没见他用过任何术法……”
“傅掌门,你们呢?可曾见过那位尊上用了什么术法?能看出来他是哪一系的吗?”
“术法……不曾。”
傅掌门听到那声“师尊”,脸上再次露出别扭的神色,身体僵硬。他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垂着脑袋回忆,讲话也不抬头,“仅有的几次对阵都是魔头赤矖出手、那位只在辇车上看着,从来不曾动手。”
还真是奇了怪了!
凤星河向前探了探身子,满脸讶色,“您是说,赤矖斗法,他就坐在车上瞧着?”
“正是!”
凤星河咧嘴笑了笑,露出几颗小白牙,“那还真是有趣!他们俩个到底谁是主谁是仆?他费劲巴力的救赤矖出来,难道就是想要个打手吗?”
“……”
傅掌门抬头看了看二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脸上的褶皱堆到了一起,“那个吧、他们两个总是共乘一辇,举止十分亲密,就如二位这般。”
林清梦瞥了他一眼,“你是说赤矖和他是情人、伴侣的关系?”
傅掌门颔首称是,随后又皱眉想了许久,左臂搭在桌上“嗒嗒”的敲着,肯定道:“没错!老夫亲眼见过两次。不仅如此,赤矖好像很听他的。”
林清梦垂眸沉思没再讲话,这就奇了,赤矖在被封印之前,一心都扑在孟章的身上,哪里有什么情人?
不过如此一来,那三位的嫌疑可是越来越大了。若是蛇女不甘寂寞,一边勾搭着孟章,一边和哪一个暗通款曲,倒也不无可能。
按照陵光的记忆,当年是勾陈求情不杀赤矖,才改为了封印。
仔细一想,剿灭阎罗殿之后,陵光因为除煞元气大伤,其他四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因此一时半刻毁不掉缴获的那几件至邪的法器,后来也是勾陈提议封印了事。
再加上水刃岛的事……
凤星河却啧啧两声,很是不以为然,“要是赤矖入魔前就有个这么痴心的情人,飞升又哪里会失败?”
林清梦愣了一下,此言有理。虽说那三人不如陵光有战神之力,但是助蛇女飞升总还是有办法的,怎么的也不至于让她堕魔才对。
见傅筱生听的一脸茫然,凤星河不再多嘴,也不能说他们怀疑三位神君中有一个是魔头的情夫。于是换了个话题,“傅掌门,您身上的秽气是怎么来的?是揣了什么小魔兽吗?”
“那如何能行?”
傅掌门拍了拍胸口处,“老夫不才,年轻时喜好易容这些奇巧之术,这些人皮都是从魔族身上剥下来的,身上也贴了几块。”
忽然,一阵急促、不和谐的吵闹叫嚷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在那边,快追,别让他跑了!”
“快点儿抓住他!不自量力的小兔崽子,让他知道爷爷们的厉害!”
沉睡的京都城瞬间醒了过来。灯火一盏盏,一片片的相继被点燃,纵横交错、漆黑的街巷霍然亮了起来。紧接着,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叫骂吵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凤星河噌的从林清梦的腿上蹦了下去,两步窜到窗边拨开帘子往外看,“他们这是在抓人?抓仙门修士吗?”
傅掌门摇着头叹了口气,“应该是,时常如此。”
几个字说的是心酸又无奈。
凤星河回头盯着他看了三个呼吸的功夫,确定他并没有去救人的打算,便把目光落到了林清梦的身上,“师尊,不如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傅掌门心头一惊,急呼道:“万万不可!”
在此地的魔族虽然没有修为高深的,但是人数极多。而且有十几个穿黑袍的使者,一旦出现他们应付不了的情况,立刻就会通知他们那位神秘的尊上。
凤星河对他摆了摆手,笑道:“您放心,我们不会以身犯险的。我们今日选你这冷清的客栈本就是想夜里去打探情况。”
说着嘿嘿笑了几声,肩头轻颤,“哪曾想,一进门才发现你这是家黑店。现在不过是按原计划行事,您不必担心。”
傅筱生仍不放心,“可是……”
林清梦右腕搭在桌上,指尖交替着轻击桌面,仿佛拨弄乐器那般。抬眸看了眼傅筱生,淡然道:“正是如此,傅掌门不必挂心。”
傅筱生不再多言,看着他有些茫然,眼前的仙君与往日似乎大有不同,不知是不是额间多了枚印记的关系。曾经那种魅惑众生的妖孽感淡了,倒是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神圣。
打发走傅掌门,林清梦根本不想再附到凤星河身上了。虽说对他没什么大的伤害,但是看他痛苦难受的样子还是心疼。
不过凤星河却很坚持,双臂展开闭着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师尊,快点儿!你再耽搁一会儿,被追捕的修士可就死了。”
林清梦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伸手抱住他,“借我只眼睛看着,要是有危险,我好顶替你。”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剩一个人了。
帝俊剑太过醒目,识得的人不在少数。凤星河想了一下,决定御风而行。戴好面具,蓝色的身影从窗口向上跃去,如今御风是一面平稳的风盘,已不是往日旋风可比的了。
凤星河飞的并不算高,俯身往下看,只见半数的院落、府邸,皆是门户大开。街道上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人。好些住店的客人,也都披着衣裳,或走到客栈门口,或站在窗边往外看。
“那边!快,他跑不了了!”
“啧啧,真是想不开,上赶着来送死。”
“要我说,修仙还是修魔有什么关系,还不是都一样。”
“就是,是五神山做主,还是魔君当道根本毫无差别。”
“唉,怎的没有差别?五神山做主时,我们这些小修士哪有什么活路。混口饭都困难,哪有现在的快活好日子。”
透过幽深的红瞳,林清梦终于看清了这个他来过无数次的京都城,几乎被黑气笼罩了。那些议论不休、甚至帮忙追捕修士的,只有少半数是妖修,更多的则是入魔的人修。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十几组巡逻队挨家挨户的搜。声势浩大又无比的跋扈。林清梦往下扫了两眼,每一队都有一位穿黑袍子的邪修带领。目光掠过,林清梦讶然开口,【星河,往下面一点!】
凤星河依言照办,左腕下压,风盘垂直下落,“你看见什么了?”
【那个黑衣领队!星河,把他的兜帽掀开!】
“好咧!”
凤星河朗声应了,右手掐着手诀变了几变,凉爽的夜风忽的变大,但又毫无突兀。“嘿嘿~”凤星河龇牙乐了几声,剑诀上挑,“让本殿下瞧瞧你的脸!”
乍起的晚风猛地卷了起来。
风过之处,树枝剧烈的摆动,绿叶狂舞纷纷坠落。屋舍的门窗开开合合,嘎吱嘎吱的响个不休。街边的棚车滚出去老远,地上的杂物被卷到了半空。
那些个邪修、兵卒不得不互相搀扶,抬手挡住脸面,“怎的突然起风了?!”
“莫非是那个仙门修士干的?”
狂风来的快,去的更快。
凤星河俯首耷眉,过腰的发髻从耳边垂到胸前。他眯着眼睛去看那人,兜帽虽然掉了,但是角度不好,只能瞧见个脑顶,“喂!穿黑袍的小子!”
清亮的一嗓子,街上的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抬头。
凤星河和那个小子实打实的对视了一瞬,杏眼霍然睁大,惊呼道:“允荇师兄?”
林清梦不由得轻笑出声,【完了,小殿下,你暴露了。】
凤星河不以为意,细碎如耳边低语,“那就跑呗!这么说来,先前看到的那个秀秀,好像也是单狐山的。”
允荇依然仰着头,见他身上秽气浓郁,又带着银色面具,想来是师弟提起的、那位从大荒来的没错了。可那声脱口而出的“允荇师兄”又是怎么回事?
允荇后退两步,手握长尺朗声笑问:“阁下到底是何人?想必不是什么大荒来客,而是故人吧?!”
“既然已经入魔,那便是京都城的贵客,没人在意你过去是什么身份,又何必藏头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