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温度沉入傍晚,空气有了些许凉爽。
静谧的卧室,输液的管子还在匀速滴液,早早蹲在贺京安床边,抬头看了看点滴,又低下头,一手摸着他的额头,一手摸自己的,
“还是有点烫...”
她担心的叹了口气,赶忙又用温水浸着手帕,绞得半干后,去擦贺京安的额头。
这样的动作女孩前前后后重复了好几遍。
“到底是谁伤了你...”她抱着膝盖,长长的睫毛垂下,慢慢又像只小鸵鸟将头扎进沙子似的,把头埋进膝盖。
为什么在一起后,会有那么多事情发生...
她难过地叹了口气。
突然,床上的人有了些反应,女孩倏地抬起头。
“别...”他闭着眼睛,俊眉紧蹙,可嘴唇张了又张,声音沙哑到听不清。
“别什么?”她凑近他,俯身认真听着。
“别、别...嫁给...李...显旭...”
“嫁什么?”她听不清贺京安的声音,心急的她又贴的更近些。
他带着哭腔,卡在喉咙深处的话像是在呜咽,俊眉紧紧拧着,梦里他一定是看见了什么,所以才会难过到哭。
“贺京安,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她红了眼眶,哑声问他。
女孩语落,眼泪从男人泛红的眼尾措不及防的滚落,她贴着他的脸,本想着听他的声音,可在感受到那抹湿濡时,她慌忙抬起头看身下的人。
“贺京安...”她哭着用指腹拂掉他脸上的湿痕,长大后,她只看过他红了眼眶,但从没看见他哭得这样伤心。
眼泪大滴大滴从那张桀骜矜贵的脸滑落,她心疼地拿纸巾擦了又擦。
突然想起小时候捡到他,他躺在病床上,和现在一样,浑身缠满绷带,闭着眼睛哭着说想妈妈,说好多人欺负他...
那时的早早也是蹲在他的床边,抽着纸巾给哥哥擦眼泪,纸巾抽完了,她就撩起袖子,边哄边给他擦。
如今他是又在梦里遇到什么了吗?
早早想着,眼泪簌簌落下,她抹着眼泪哑着嗓子喊:
“你这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在梦里被欺负,谁抢你东西吗?他抢了,你再去抢回来啊...”
心脏撞得肋骨发酸,她捂脸哭着,眼泪从指缝滴落。
砸在那张苍白的脸上,贺京安皱了皱眉,他好像又听见她哭了...
可宝宝不是要嫁给李显旭了吗?那个混蛋给她买了钻戒,在金陵的梧桐树下亲她...
他看见了,想要去揍那个混蛋,可刚攥紧的拳头却在看见她展露的笑容时,彻底垂了下来...
他低着头溜着墙根,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偷窥着,听见爸爸妈妈为了招待李显旭,给他做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他扶着墙又像小时候那样没出息的哭。
他看向女孩的背影,眼眶通红,央求似的,“别...嫁给李显旭,宝宝...”
但他又不敢喊太大声,因为那时的宝宝好开心,看向李显旭的眼睛都是亮闪闪的,不像和他在一起,整日思考要怎么和爸妈说,好看的小脸很是愁苦。
不想让她为难,梦里他又回到那片海,站在那艘破损的货轮上,海面的漩涡愈来愈大,他就跳下去。
但忽然他又听见她叫他的名字,无形中眼泪汹涌坠落。
—
贺京安缓缓睁开眼睛,在看见床边那个瘦小的身影时,心脏如同掀起巨浪般无数次为她雀跃跳动,
“宝宝...”他喊她,眼睛痴痴地看着女孩。
早早听见那道沙哑的声音时,倏地放下捂着脸痛哭的手,她看着二狗子那张苍白的脸,含在眼睛里的泪珠汹涌般滚落,
“贺京安!”她俯身一把紧紧抱住他。
男人抬起手,刚摸上怀里女孩那张小脸,像是失而复得,他闭了闭眼,泪珠簌簌落下,
“我、我梦见...宝宝你要嫁人了,嫁给别人...”
他紧紧搂着女孩,一想到那个人,他甚至不敢在她面前提李显旭的名字,他怕早早会想他。
但女孩从他身上直起身,“嫁谁?李显旭吗?你又不怕他妈妈欺负我了?”
身下的人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我梦见你们在金陵,爸爸妈妈很喜欢他...”
“不!”早早双手比划出叉叉,“贺京安,我等你娶我呢,要是我爸爸妈妈真让我嫁给其他人,
你放心,我结婚那天会穿平底鞋的,婚纱我也穿短婚纱!你记得开上你最快的跑车,把油箱加满,我一头扎进你的副驾驶,你就一脚油门,我俩就去浪迹天涯!”
她带着哭腔,小脸也是脏兮兮的,
可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个可能会让所有人发疯的画面时,眼睛却亮的发光,贺京安注视着身上的女孩,眼神就像在看那年她开着跑车带他去参加拍卖会那般,彻底沦陷在她的魅力之下。
那天她也是这般意气风发,像个英勇无畏的小女侠。
一路行侠仗义,碰上个小乞丐,她踩烂他的碗,薅起他的抹布似的衣领,豪情壮志的说:
“要什么饭!跟我走!以后本女侠罩着你!”
贺京安敛下睫毛,伸手一把将女孩抱入怀中。
“好。”他哑声回她。
-
门外,宋池轻轻合上门,他看向不远处的孟择宋,无奈摇了摇头。
孟择宋笑了笑,他听见了,早早的声音那么大,连私奔的事情都想好了,这可让老父亲束手无策了。
旁晚,夕阳将父子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孟秋站在走廊那边,她是来给早早和贺家孩子送饭的,夕阳给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映在了某人心里。
“爸爸...”孟择宋看向身旁的男人,宋池的眼睛里只有那道身影,孟择宋笑了笑,
“爸爸,舅舅说你以前也很吓人,妈妈不也照样抓牢你的手了吗?
牵着就是一辈子...”
语落,宋池愣了愣,孟秋正好拎着饭盒走过来,她看向他们父子两人,见丈夫神情微怔,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怎么了?”
“爸爸没事。”孟择宋微笑,
“妈妈,你告诉过我,愿尽余生之慷慨,既然许了一个人的偏爱,就要彼此包容,爸妈是这样走来的,为什么就不相信贺京安呢?”
语落,夕阳的光芒耀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