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本来被卢俊义一番话说得心有戚戚,加上周侗帮腔,不只是王贵和徐庆改变了心中一贯的想法,就是岳母姚氏,也很是认同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忠于国家就是忠于黎民百姓这番话。
不想到了这个时候,岳飞还是能坚持问出这句话来。
卢俊义闻言,没有丝毫隐瞒岳飞的打算,直截了当道:“自然有,而且不止一次!”
岳飞好奇道:“既然如此,当时的梁山军、如今的安北军,为何没有选择妥协,而是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卢俊义道:“这个答案,我想不是师兄来回答你,而是需要百姓来回答你,需要万千受苦受难的黎民来回答你。
我们这些人,都没什么所谓,就算是接受诏安,然后被奸臣贪官们分化瓦解,一一害死,只要能保证大部分人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那也就值了。
可现实并非如此,追随林师兄的百姓,可都不是生来就要造反的,而是活不下去,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
若是我们不能给他们带来希望,拼搏一个不一样的结果,让他们继续流离失所,遭遇无休止的剥削和压迫,那么我们折腾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又为何要付出许多人命,来抵抗不公,拒绝压迫?”
岳飞见说,顿时也沉思起来,想了半晌,问道:“卢师兄,你们的最终志向又是什么?”
卢俊义闻言,当即将林冲的主张娓娓道来,没有任何夸大成分,只如实说出,并将已经实现的部分也一并加以印证。
半个时辰后,众人早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这时候,岳飞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半天不能回神。
卢俊义见状,也没有打扰他,只跟师父周侗继续小声寒暄,说知近日境况。
周侗听了,对于安北军如今所作所为,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对于忠君为国这种事情,其实并不上心,甚至对于朝廷君臣,那更是带有鄙夷 心理,认为当今天下如此混乱不堪,首要责任,就在他们身上。
所以他宁愿选择退隐山林,也不在那浑浊世道行走。
要知道,他此前可是进入军中为军官,后担任京师御拳馆教师。御拳馆有天地人三席,周侗为“天”字教师,地位最尊。
但他的许多主张,根本得不到应用,又见朝堂上下,全是阿谀谄媚、尸位素餐之辈,因此心灰意冷,才专心武学,游走江湖。
所以对于如今的朝廷,他可是没有任何好感。
得知几个徒弟遭遇时,他来不及搭救,后来见他们不但没有被朝廷剿灭,还变得势不可挡,闹出这般大阵仗来,心中其实是欣慰的。
但是他毕竟是武术大家,誉满天下,不可能去明面上支持几个徒弟,甚至为了岳飞,只好避嫌在这永和乡。
他也没选择将事情告诉岳飞,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万一这局势变得好起来,那也算是留了一个后手。
但是现在,安北军已经势不可挡了,将士勇猛,纪律严明,民心所向,志向远大,俨然比朝廷争气,他心里很希望他们能成功。
至于岳飞,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岳飞思虑了半天,回过神来,对着卢俊义道:“四位师兄要做的事情,在情在理,也是大势所趋。
但不是岳飞不识好歹,要来横加阻挠,只是心中疑惑,需要全部解开才行。
如今,相州已经被卢师兄占领了,这汤阴县,也是囊中之物,师弟无法阻挡安北军大势,但是要亲眼看着汤阴百姓果真过得好,才会放心。
否则,休怪岳飞不念同门之谊,想办法跟你们对抗到底。”
卢俊义见说,夸赞道:“师弟好志气,只是这件事,恐怕要让你改变想法了。”
岳飞道:“我会拭目以待,我组建的一千余乡勇,会继续留在手里,若是师兄做不到时,我岳飞不介意投身朝廷,拨乱反正。”
卢俊义不以为意道:“师弟自便就是,我此次前来,一是拜见师父,诉说这些年的境况,二来嘛,也确实告知师弟,我等所作所为,不是为一己之私,做出祸国殃民的事来。
如今既然师弟已经知晓,我也该回去了。
师父依旧会留在此地,继续教导你武艺,至于你将来何去何从,全靠本心,我安北大都护府,绝不会因为师门情谊,而对你有所干扰。”
卢俊义说罢,起身向周侗和姚氏告辞,然后又跟岳飞三人打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
岳飞见卢俊义如此果断,顿时有些发愣,也没有相送卢俊义,只呆呆的立在屋前,目送卢俊义一行人远去。
周侗则是十分淡定的看着这一幕,然后对心有忐忑的姚氏道:“大妹子不必担心,每个人都路,都需自己来走。
五郎日后如何,全看他心性志气。”
姚氏点头回应,然后回屋张罗饭食去了。
徐庆和王贵见岳飞还在发呆,再看卢俊义远去,有些不知所措,欲言又止。
直到卢俊义等人身影消失不见,岳飞才再次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纠结神色的徐庆和王贵道:“你们这是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王贵道:“老大,实不相瞒,我觉得安北军才是我们榜样啊,若是能跟他们一起收复燕云,北击胡虏,那该是何等扬眉吐气的事啊!”
徐庆也道:“是啊,老大,我听了卢将军一席话,心中都有画面了,收复燕云,死战胡虏,该是何等酣畅淋漓之事。
老大,你就不想北上,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吗??”
岳飞闻言,微微摇头道:“不是不想,而是此事,本该朝廷所为,怎么现在颠倒乾坤了!”
王贵和徐庆闻言,都是一脸失望,不是对岳飞失望,而是对朝廷失望。
毕竟朝廷跟辽国和西夏的战争,他们也是知道一二的。
岳飞见他们这副表情,自信道:“若是我能领兵,必定也能消灭辽金、西夏,重塑汉唐荣光!”
二人见说,顿时奉承道:“那是,老大威武,日后不管在哪里做事,必定都能风生水起,所向披靡。”
岳飞见他二人打趣,没好气道:“别贫嘴了,赶紧集合兄弟们,咱们就暂时在永和乡练兵,等待时机吧!”
二人闻言,立刻分头行动,前去集合乡勇,赶来永和乡驻扎。
周侗见岳飞如此安排,也没有打断他,只打算当个旁观者,看岳飞能折腾出个什么结果。
……
卢俊义这边,没了岳飞搅局,带着大胜之威的安北军,很快将相州下辖各县,悉数拿下,马不停蹄开启改革土地,发展百业的事务来。
半个月后,相州全境安定,百废俱兴,人民安居乐业,各行各业都兴盛繁荣起来。
岳飞一边训练乡勇,一边观察百姓生活变化,见果真比在朝廷治下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不仅年轻力壮的有活干,有钱赚,就是那老弱妇孺,也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的,他心中很是震撼。
尤其是学堂、医馆、福利院、各类作坊都相继开办起来,做到了让百姓幼有所学、病有所医、困有所助、老有所养,能吃饱,可穿暖。
街无乞丐,道无奸恶,买卖公平,治安良好,曾经种种乱象早消失不见,欺行霸市、买卖人口、剥削压迫等等,全都被遏制得严严实实,真正做到了公平、和谐、繁荣、团结。
岳飞心中的固执,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自问,就算让他担任汤阴知县,也绝对做不到这般地步,因此,他算是彻底心服口服。
这日一大早,岳飞命王贵和徐庆召集乡勇,他有要事宣布。
二人顿时一阵担忧,以为他要对安北军采取行动,王贵顿时劝道:“大哥,不可莽撞啊,我等就算是输了,也不能背信弃义啊!”
岳飞见说,笑骂道:“你们想什么呢,我是要解散队伍了,让他们各自归家,安身过日子!”
二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答应一声,各自前去,不多时就把千余乡勇全部召集起来。
众人不明所以,都来打麦场上集合。
岳飞见人到齐了,顿时上前道:“诸位兄弟,今日把大家召集起来,只为一件事情,希望兄弟们能理解我的用心,让大家折腾了这么久,也是时候有个交代了。”
众人闻言,也理解成了岳飞要带她们进攻安北军,虽然心中有些疑虑,但还是坚定道:“老大你就说吧,如何打,怎么打,我们都听你指挥!”
岳飞见说,摆手道:“大家不要误会,我召集你们前来,不是要跟安北军开战,而是让大家就此解散了,各自归家,各谋其业,安身过日子!”
众人见说,都松了口气,只是有些不解问岳飞为何如此安排。
岳飞将所见所闻讲来,众人也都是亲历者,家中也没被区别对待,城内的安排了生计,城外的分配了土地,家人也都来信,让他们回去。
但是他们碍于岳飞的情面,没有私自行动,坏了规矩。
今日听岳飞这般说,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纷纷告辞了岳飞三人,兴高采烈回家去了。
岳飞带着王贵和徐庆送走了众人,感慨了一番,然后转头对王贵和徐庆道:“你们两个,若是想加入安北军,就自己去吧,我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