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夕,王大庆逼着徐白虎高价卖狼肉,对方想报复也属正常。
虽然理由听起来充分,但王大庆才不会看在徐劳动的面子上就不动手还击。
“徐白虎是谁?”黑猴茫然地问。
“徐……”
王大庆原本想说出全名,转念一想,黑猴连姓都不知道,显然徐白虎没参与这次的事,他也就懒得再废话。
“差不多了,派出所那边已经接到通知。”
陈豪走过来低声劝解,“来的时候如果看到你拿枪指着人脑袋,就算再有理也会被带走处理。”
派出所那边不好惹,就算事出有因,也免不了一顿折腾。
陈豪于公于私都不希望王大庆出事。
王大庆心中清楚,默默收起枪,将后续处理全部交给陈豪,然后快步离开。
他返回第三诊所。
简单交代几句后,王大庆让张红梅去叫原来是兽医出身的第一诊所医生,专门负责黑马“桃子”的伤势治疗。
他自己则亲自驾牛车,带着昏迷中的马国宝前往县城治疗。
马国宝疼晕过去,当然没反对。
刚出门没多久,隔壁屯供销社主任、曾是王大庆大学一学期舍友的张清迎面走来,二话不说就跳上了板车。
王大庆也没赶他走,牵着牛儿调转方向后,随口问道:“你不是要去隔壁大寨?怎么回来啦?”
“我已经和公社那边说明情况,还是觉得我适合留在民主屯服务人民。”张清笑着说。
王大庆怀疑他是因为自己才这么决定,但既然没证据,也就不提了。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来到朝阳公社驻地。
张清没有下车的意思。
“公社到了。”王大庆提醒一句。
张清头都没抬:“安排的事都交代好了,我刚回去就听说你们被人欺负……”
“去去去,你别跟着瞎搅和。”王大庆怕事闹大影响张清前程。
话被打断,张清也不生气:“我也是知青,知青帮知青天经地义。况且小马是我兄弟,见死不救说不过去。”
王大庆一时语塞,他不是认同张清的说辞,而是了解这个哥们的倔脾气,知道自己赶不走。
“你别冲动闹出人命。”
“放心,咱当过几年兵,早不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阿蒙了。收得住。”张清笑得一脸自信。
王大庆一句也不信,但也懒得继续说,心里想着再找其他办法。
二十多里地,牛儿四蹄飞奔,只用了不到一小时。
到达县城后,王大庆先把马国宝送进县医院,特意要求内外科医生联合会诊。
因为他提前预存了五百块,医院方面相当重视,没有推诿。
“目标还没锁定,你先留下来照看小马,我去去就回。”王大庆嘱咐。
张清挑了挑眉:“你想甩开我?”
“甩什么甩,你看牛儿都留这儿了,我离开它一步都走不了。你也知道我那牛比你都聪明。”王大庆白了他一眼。
自打重逢以来,张清对王大庆的现状了解得差不多了,虽然心里仍有些疑虑,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王大庆步行离开医院。
他绕了几条街道,最终来到县供销社附近那家黑书店。
黑老板正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打盹,火炉上水壶的壶盖被蒸汽顶得“噗噗”作响。
王大庆走过去,提起水壶。
黑老板猛地睁开眼,看清来人是王大庆后,目光中的凶意瞬间收敛:“干嘛又来了?”
王大庆把水壶放回桌上,一屁股坐下,把椅子凑近火炉,伸手烤火:“周新是什么人?”
“不认识。”黑老板摇头。
“那我就去街上贴大字报,举报你投机倒把、倒卖封建迷信书籍。”王大庆笑眯眯地说。
黑老板脸一黑,心里暗骂。哪个倒霉蛋教出来的崽子,这种态度也能来求情?
他不怀疑王大庆真干得出这种事。
叹口气压住火气,才开口:“我劝你三思。咱县这边的黑市场子是一号人物打理,手下有五十多个狠人,不是街头混混就是退伍兵,真打起来跟疯子一样。”
“他不是叫周童阳?”王大庆皱眉。
“不错嘛,还知道他真名。”黑老板赞许地点头。
王大庆心头一沉。
他记得清清楚楚,周童阳是专区驻地出生长大的刺头,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到处惹事生非。
几年前还真惹过更大的麻烦,家里为平息怒火,把他送去乡下避风头。
可周童阳改不了性子,在乡下重新纠集一帮人称王称霸,仗着能打、手狠,还有背景撑腰,连公社都拿他没辙。
他带的队伍成了各大黑市的“看场子”队,靠着垄断、走关系,几年间赚得盆满钵满。
钱多了,又能吸引更多狠人,实力不断扩张。
最近,他的势力已经开始往周边县区渗透,俨然成了一个小土皇帝。
王大庆记得很清楚,这伙人直到全国禁枪前,闹出了十多条人命,才被高层定性“典型案件”,最终一锅端。
“看你脸色,是知道周新的事了。”
黑老板眯起眼,“虽然我不知道你惹了啥,但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我可以搭个桥,让这事化小、甚至化了。”
王大庆斜了他一眼,语气讥讽:“你这黑心梆子还能主动帮忙,怕不是想挖个更大的坑等我跳。”
“怎么说话的?”黑老板脸色铁青。
“哼,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周童阳是你异父同母的弟弟。”
黑老板从椅子上猛地坐直,眼神惊疑不定:“你是……那家人?不对,都姓王,我怎么就没想到?”
“你就没听出来我这口音?”王大庆一脸鄙夷地瞪着他。
黑老板恍然大悟:“对哦,你没有王家关外那舌头绕不过来的口音,反倒一口地道奉天话……你个瘪犊子,居然耍我!”
王大庆懒得看他发作,起身去柜台,轻车熟路从抽屉里取出装着茶叶的罐子,打开后往搪瓷杯里倒了些,再提起水壶倒水泡茶。
黑老板瞪大了眼珠子。
这小子来这儿才两次,怎么连他茶叶搁哪儿、客人专用的杯子都一清二楚?!
王大庆端着茶回来,坐下慢悠悠地吹着热气,笑呵呵道:“我这次来,是想跟叔叔谈一笔交易。”
黑老板脸比锅底还黑:“你姓王,怎么看都跟她有关系。但你应该知道,那女人从小就把我丢了,压根不认我。对等的,她身边所有人我也都不认。”
“别演了。你老娘嫁的是你奶奶送出去的亲叔,血缘上你们是一家人,只是你自己拉不下这个脸。”
王大庆这话不是为了揭伤疤,而是想用真心换真心,搞清楚周童阳的底细。
“叔叔你心细如发,我这个小侄子也只能使点手段了……”
“闭嘴!”黑老板暴跳如雷,打断他的话,“老子这儿不欢迎你!”
“我不走。”王大庆压根不怕,慢悠悠地吹着手里茶水。
黑老板拳头攥得“咯咯”响,青筋暴起,要不是顾忌王家背景,他早把王大庆扔进咸菜缸泡发了。
但他终归也知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