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辰时,两军阵前的尘土已被马蹄与脚步踏得漫天飞扬。皂袍大将尉迟恭勒马立于当场,手中那杆丈八蛇矛槊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枪缨上的红绒随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轻轻颤动。方才与程咬金那二三十回合的恶战,于他而言不过是热身,此刻正是精神抖擞,目光如电般扫过对面的唐营阵脚,朗声道:“还有谁敢前来送死?”
声如洪钟,在两军之间回荡。唐营中,程四爷程咬金刚被亲兵扶回阵内,他一手捂着有些发酸的臂膀,一手拄着那柄八卦宣花斧,粗喘着气道:“好个黑炭头!力气竟还是这般蛮横,某家这胳膊都快被他震麻了!”旁边的将士见他虽面带愧色,却并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骑白马从唐营中疾驰而出,马上将领身披亮银甲,手擎青龙偃月刀,正是五爷王全王君可。他见程咬金受挫,眉头紧锁,扬声道:“尉迟恭休要猖狂,某家来会你!”话音未落,马已至阵中。
王君可素有“美髯公”之称,不仅武艺高强,更兼刀法精湛。他深知尉迟恭力大无穷,槊法刚猛,若硬碰硬必吃大亏。故而策马逼近时,并不急于出招,而是将青龙刀舞得如一团银花,护住周身,先试探对方的虚实。
尉迟恭见来将刀法沉稳,暗自点头,却也不惧。他催动胯下踏雪乌骓马,蛇矛槊顺势向前一递,枪尖直指王君可心口。这一槊来得又快又急,带着破空之声,逼得王君可不得不横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王君可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腕一麻,青龙刀险些脱手。
“好力气!”王君可心中暗惊,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他连忙调整姿态,展开自家刀法,时而如灵蛇吐信,刀光刁钻地袭向尉迟恭下三路;时而又如猛虎下山,刀锋带着千钧之势劈向对方头颅。一时间,刀来槊往,白马与黑马交错奔腾,两人在阵中斗得难分难解。
唐军阵中将士见王君可刀法精妙,与尉迟恭周旋了十余回合仍未落下风,纷纷喝彩助威。程咬金也忘了胳膊的酸痛,拍着大腿喊道:“五弟好样的!削他黑炭头的耳朵!”
可尉迟恭的厉害,远不止于力大。他见王君可刀法灵动,便有意消耗对方体力。槊法渐渐放缓,却招招暗藏后劲,看似缓慢的一槊,待对方格挡时才猛然发力,让王君可防不胜防。又斗了几个回合,王君可额头已见汗珠,呼吸也渐渐急促,刀法虽仍精妙,却已难掩颓势。
尉迟恭看准一个破绽,蛇矛槊突然变刺为扫,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向王君可腰侧。王君可急忙侧身躲闪,虽避开了要害,却被槊杆边缘扫中肩头,顿时一阵剧痛,险些坠马。他心知再斗下去必败无疑,咬了咬牙,虚晃一刀,拨转马头便向本阵退去,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甘:“尉迟恭,改日某家再与你分个高下!”
尉迟恭也不追赶,勒马挺槊,再次望向唐营:“还有何人?”
连续两员大将败阵,唐营中将士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就在此时,一员黑脸大将拍马而出,此人头戴镔铁盔,身穿乌金甲,手中提着一柄沉甸甸的五谷托天叉,正是飞叉大将、铁面判官牛进达。他性子沉稳,上阵前已将尉迟恭与程咬金、王君可的打斗看在眼中,对尉迟恭的槊法与力气有了大致的判断。
“尉迟恭,某家牛进达来会你!”牛进达声如闷雷,催马挺叉,直取尉迟恭中路。五谷托天叉叉头分五股,寒光闪闪,既可以像枪一样刺击,又能如叉般锁拿对方兵器,端的是厉害。
尉迟恭见对方来势凶猛,也收起了小觑之心,蛇矛槊一横,与托天叉撞在一处。“铛”的一声,两人都觉手臂一震,各自催马后退半步。“好本事!”尉迟恭赞了一声,眼中战意更浓;牛进达也暗自点头,知道这黑炭头果然名不虚传。
接下来的二十余回合,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牛进达的叉法大开大合,却又不失灵活,时而用叉头锁住尉迟恭的蛇矛槊,想借力夺下;时而又变招迅猛,攻向尉迟恭的破绽。尉迟恭则凭借着过人的力气和精湛的槊法,一一化解,槊影翻飞,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偶尔还能抓住机会反击,逼得牛进达不得不回叉自救。
两军将士都看得屏息凝神,只见阵中黑白两道身影不断交错,兵器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日头渐渐升高,已至午时,两人已斗了三十回合左右,体力都消耗巨大。
牛进达毕竟年纪稍长,久战之下,渐渐感到力气不支,叉法的速度和力道都慢了下来。尉迟恭看准时机,猛地一声大喝,蛇矛槊如蛟龙出海,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牛进达面门。这一槊又快又急,牛进达仓促间举叉格挡,却已来不及完全卸去力道,只听“咔嚓”一声,托天叉的一根叉齿竟被蛇矛槊震断!
叉身受损,牛进达心中一慌,攻势顿时乱了。尉迟恭哪会放过这般机会,蛇矛槊顺势下压,枪尖直指牛进达咽喉。牛进达大惊失色,连忙俯身贴在马背上,险之又险地避开这致命一击,却被槊杆扫中后背,顿时气血翻涌。他知道再无胜算,拨转马头,狼狈地向本阵退去。
尉迟恭连胜三将,勒马立于阵中,皂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尊不可战胜的战神。唐营中众将见连牛进达都败下阵来,无不面色凝重。程咬金急得直跺脚:“这黑炭头今日是吃了什么药?竟这般厉害!”
就在此时,唐营中响起了鸣金之声。原来营中主帅见连续三将失利,将士锐气受挫,再斗下去恐有更大损失,便下令收兵。尉迟恭见对方鸣金,也不追赶,只是冷笑一声,对着唐营方向道:“今日暂且饶你们一马,明日再来受死!”说罢,勒转马头,带着本部人马返回大营。
唐军撤回营中,主帅立刻召集众将议事。帐内气氛凝重,程咬金、王君可、牛进达三人脸上都带着羞惭之色。程咬金率先开口:“那尉迟恭实在凶悍,某家这斧法在他面前根本施展不开,力气也差了一截。”王君可接着道:“他不仅力大,槊法也极为刁钻,看似刚猛,实则暗藏变化,某家便是吃了他变招的亏。”牛进达则沉声道:“此人耐力惊人,三十回合后仍有余力,某家叉齿被震断,便是因力气不支所致。”
主帅听着三将的诉说,眉头越皱越紧:“尉迟恭乃当世猛将,今日连挫我三员大将,士气必然大涨。我等不可再逞匹夫之勇,需得想个万全之策,方能破他。”众将纷纷点头,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帐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将营帐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场更大的较量,已在悄然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