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来接客人的吗?赶紧去,别耽搁了工作,让人寻到错处,辞退了你。”陈寒风连拉带劝,把小六子弄走。
转头就去找了两辆出租车,这次人家开价三块大洋,他也不嫌贵了,急急忙忙引到了黄婉贞和黄董氏等人跟前,先是把行李安排后,又把人分派好,才坐上前车的副驾驶,朝法租界驶去。
一进租界,当真是让黄董氏和秀竹等人开了眼,原本她们觉得北京才是天子之都,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地儿,至于上海,多是听闻如何繁华,可心里一直没个概念,如今眼见,才算信了。
黄董氏几人都是头一次坐小汽车,紧张的很,刚开始路面不平,有些颠簸,几人都是手拉着手,进了法租界,地面极为平坦,路边都是西式小洋楼,路上小汽车也比北京多,街上还有当红明星的海报和大幅广告,来来往往的女人,竟还有好些是穿裤子的。
“快看!我看见好几个女人都是穿的裤子,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的。”黄董氏这话,叫黄婉贞很不爱听,她就有西装裤子,只不过是没在黄董氏面前穿过而已,“不必羡慕她们!等安顿下来,我给你做两条裤子!穿出来,也让她们瞧瞧。”
黄董氏转回头来,嗔怪的看了黄婉贞一眼,“说得什么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婉贞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想翻白眼的冲动压下去。
“娘,出门在外,你少说点话,叫司机看你笑话!”
要说黄董氏的七寸,黄婉贞那是很会掐,一句话,就让黄董氏闭了嘴。
司机在法租界南边徐家汇衡祥路上的衡祥大饭店门前停了车,黄婉贞先下了车,转身去搀扶黄董氏,待人都下了车后,陈寒风和海立等人忙着搬行李,黄婉贞从腰间掏出荷包来,仔细数了大洋,给两位司机结了账。
衡祥大饭店只是名字好听,在租界里面,只能算是寻常的旅馆,由十来栋石门库两层别墅组成,别墅之间相互毗连,从街面向纵深延展形成弄堂,弄口坐北朝南,最前面一栋外形是中国传统式牌楼,以石条做门框,乌漆实心厚木做门框,门楣青砖上雕着不知名的小兽,黄婉贞仔细看了会儿,也没分辨出是什么动物来。
“你们在这边看好行李,等我和九师叔办好入住,再来找你们,不然这行李搬来搬去的,太浪费时间。”黄婉贞对着黄董氏和秀竹几人嘱咐几句,带着陈寒风走进门去。
陈寒风和黄婉贞打听过房价后,先是在旁边商量了几句,才又回去租了一栋两层小别墅,一天虽然要五块大洋,但比一间一间租划算。
黄董氏操着小脚,跟在女儿身后进了一个露天小院,陈寒风介绍道,“这叫天井。”
天井后边就是客堂,服务员帮忙把行李放到里面,告辞后,就离开了。
“这地方可真小,这院子还没一间房大,怎么放东西啊?”黄董氏还从没住过这么憋屈的地方,要知道原来的黄府,可是五进的大宅子,就是鸽子胡同的后院,也是有个几百平米的,这上海的小天井,也就十平米左右,显得逼仄又昏暗。
“太太,这已经很好了,原来我住的地方,才一米多高,我都站不直。”陈寒风不知道从哪儿找出块布,笑呵呵地擦着客堂的桌子,“经理,太太坐,我都擦干净了。我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水壶,给你们烧壶水,沏茶喝。”
陈寒风看起来倒是挺满意的样子,不过他的话,没能安慰得了黄董氏,她忧心忡忡的握住黄婉贞的手,“我心好慌,你打听打听你二舅家在哪儿落的脚,实在不行,咱们去投奔他吧。”
黄婉贞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娘,之前咱们在北京住的都是带院子的大宅院儿,上海这边地少人多,住的都是楼房,刚开始肯定会有些不适应,不过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那种带院子的洋楼。”
黄婉贞都想好了,再过不久,民主党革命军将在广东誓师北伐,许多有钱人惧怕战争,将会向租界聚拢,上海租界的房子也会水涨船高,她要在那之前,在租界买栋房子,要是还有余钱,还可以置个铺子。
黄婉贞从穿过来,日子一直不太舒心,她是自私的,战争来临,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和她在乎的人,至于战争,她阻止不了,只能竭尽全力做好迎接战争的准备。
接下来的黄婉贞非常忙,每天带着陈寒风早出晚归,虽然租界的大洋行收费比较高,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找了租界里的大洋行,收集了不少租界内房产的资料,最后在两处房产上犹豫不决,一处是公共租界卡德路上一座三层洋楼,一座是法租界徐家汇瑞金路上的一座三层洋楼。
“这个卡德路上的房子大,楼上楼下几十间屋子,咱们住不完,还能对外出租,收些租金。”陈寒风搓着手,满脸笑意。
听他说完后,黄婉贞立马定了瑞金路37号的三层洋房。
陈寒风很不解,但黄婉贞却是被他点醒的,她既不准备出租,买那么大房子干什么,以后和董玉卓一家子联系上,那么多空屋子,他们要想搬过来,她也不好阻止。
“这事得保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懂不懂?”要不是怕洋行见她一个小姑娘买房,欺骗她,她原来也不想让陈寒风知道的。
“懂!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寒风竖起三根手指,跟发誓似的,向黄婉贞表忠心。
滨沙洋行的新来的业务员张松,听到黄婉贞要买洋房后,一下子傻了眼,“啊?”
“怎么?这房有问题吗?”黄婉贞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资料,“是卖出去了,还是……”
“没有,没有,没有问题。”张松快要被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这位小姐虽然穿着不错,但年纪着实有点小,她身后那位男子,年纪倒还好,但他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