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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天启八域 > 第268章 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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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张真早已在桌边坐定,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跑进来的弟弟。

“快坐好,瞧你这满头汗。”母后掏出丝帕,轻柔地为他擦拭额头,声音里满是宠溺。

“咱们一家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吃个饭,聊会天,这可真不容易啊!”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坐在主位的父皇,大力神国的陛下张尊,此刻也难得地卸下了一身威严,眉宇间的沟壑似乎都舒展了些。

他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围坐的妻儿,那份满足感溢于言表。然而,这份团聚的温情背后,是堆积如山的奏章、无休止的朝议和边境的烽烟。

下一次这样围坐一桌,不知又要等到何时。

那时的张恒只顾着眼前的珍馐美味和家人的笑脸,只觉得这温暖是天经地义。大家心照不宣地珍惜着这短暂的时光,笑语晏晏,连空气都仿佛是甜的。

可那甜美的时光啊,如同指间流沙,越是紧握,消逝得越快。转瞬之间,灯火阑珊,人散席凉。

“咱们一家好不容易能坐在一起……这可真不容易啊!”

母后当年那声轻柔的叹息,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重重地敲在张恒的心坎上。他猛地回神,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偌大的偏殿,灯火依旧,菜肴精致地摆放着,散发着热气,却只有二哥张真一人站在那里等着他。

父皇龙驭宾天,母后凤驾西归,昔日暖阁里环绕的笑语欢声,早已消散在岁月的风里,只剩下空寂的回响。

一股迟来的、混合着巨大悲伤与愧疚的洪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张恒心中那道名为“习以为常”的堤坝。

原来,那句“等你了”背后,是二哥独自一人撑起旧日仪式的坚持;原来,那份被自己少年时忽略的“不容易”,竟是如此沉重,如此短暂,如此……珍贵到追悔莫及。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迈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向那桌丰盛却注定冷清的饭菜,走向那个唯一还在原地等候他的兄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时光的碎片上。

“二哥,到底怎么回事?!”

张恒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话音未落,两滴滚烫的热泪猝不及防地划过他刚毅的脸颊,砸落在冰冷光滑的石砖地面上,留下两小点深色的印记。

他几乎是拖着脚步,缓缓走到那张摆满了精致菜肴、却显得异常空旷的桌旁,重重地坐了下来。

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偏殿里格外刺耳。他多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到那些无忧无虑、家人围坐的夜晚,但此刻,一个巨大的疑问如鲠在喉,他必须问清楚。

张真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弟弟会有此一问。他端起手边的青玉酒盏,指腹缓缓摩挲着杯壁冰凉的纹路,目光落在杯中微微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上,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把大力传承给了张巅魏老前辈了。”

“张巅魏老前辈?”张恒猛地抬头,眼中残留的泪光被巨大的惊愕取代,他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追问,“学院藏经阁那件事……为何?……”他不敢也不愿说出那个猜测。

张真放下酒盏,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直视着弟弟困惑而痛苦的眼睛,那眼神坦荡如深秋的湖面,没有丝毫闪躲:“我从未离开过这皇宫。后来,我也听说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有人,冒充了我的身份,打伤了学院藏经阁的看门弟子,夺走了部分典籍。其用心险恶,无非是想挑起事端,嫁祸于我,甚至……离间你我兄弟,乃至动摇国本。”

张恒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惊喜和释然:“我就知道!二哥!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干出那种背信弃义、残害同门之事!”那份对兄长的绝对信任,在此刻得到了最有力的印证,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

张真看着弟弟如释重负的表情,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慰,也有一丝更深沉的忧虑。

他拿起玉箸,轻轻敲了敲碟边,发出清脆的“叮”声,将话题引开:“好了,此事容后再议。菜快凉了,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他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放到张恒面前的碗碟里,“快吃吧。”

两人终于拿起筷子,在这空旷的偏殿里开始用餐。桌上只点了几盏造型古朴的宫灯,灯罩是半透明的薄纱,里面的烛火摇曳不定,投射出的光线微弱而朦胧,如同夏夜里飘忽不定的萤火。

这微弱的光线只能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更衬得殿宇深处一片幽暗。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银箸偶尔触碰瓷碟的轻响,以及两人细不可闻的咀嚼声,在这巨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又迅速被无边的寂静吞没。

这寂静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然而,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兄弟二人无言的对坐,彼此间那份无需言说的信任与默契,又如同黑暗里顽强闪烁的微弱星光,虽不明亮,却固执地存在,点缀着这冰冷空旷的夜晚,成为唯一的一点暖色和依靠。

殿宇之外,高悬于两人头顶的夜空,一轮圆月正散发着清冷而苍茫的辉光,将宫殿的飞檐斗拱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在地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月华如练,本应照亮这方天地,却莫名地泛着一层不祥的惨白。就在这静谧得诡异的一刻,毫无征兆地,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雾,如同从九幽深渊挣脱的恶兽,又似泼洒在素白宣纸上的污浊墨汁,无声无息、迅疾无比地从天际蔓延开来。

它贪婪地吞噬着月光,所过之处,星辰隐没,万物失色,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翻滚、涌动,带着一种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将整个皇城,连同这方偏殿,一同笼罩在令人窒息的阴影之下。

殿内那几点萤火般微弱的灯光,在这铺天盖地的黑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彻底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