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巅魏缓缓转过身,脸上已不见暴怒的赤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流。
“急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张青天那老匹夫……他拿去了,又能如何?”
黑衣人愕然抬头:“大人,您的意思是……?”
“哼,”张巅魏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张青天,不过是皇族血脉的一缕微末支脉!纵有些许实力,也终究是旁门左道!而我等,才是这大力神国真正的、唯一的正统!那‘大力传承’的核心奥秘,非我嫡系皇族血脉的精纯之力,绝无可能真正开启!他张青天……弄不来!”
他向前踱了一步,夜明珠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更显其眼神的锐利与深邃:“他现在捧着那传承,不过是捧着一个打不开的宝匣,徒增烦恼罢了!你且看着,用不了多久,这老匹夫……必定会主动来找我!”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又问道:“那……大人,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巅魏眼中寒光一闪,如同蛰伏的猛兽终于锁定了猎物:“怎么做?自然是……请君入瓮,瓮中捉鳖!”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森然的杀意和志在必得的狠厉。
“他既然想要传承,就得按我的规矩来!我们只需布好天罗地网,静待这老鳖……自己送上门来!传令下去……”
与此同时,在一处更加阴冷潮湿、弥漫着腐朽气息的隐秘大殿内。
摇曳的烛火将张青天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鬼魅。张真垂手侍立在他面前,姿态恭敬,但低垂的眼帘下,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青天前辈,”张真开口,声音刻意保持着平稳,“如今传承已得,接下来,我们该当如何?”
张青天浑浊的老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打量一件趁手的工具般审视着张真:“张真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你身为皇族嫡系正统血脉,你那父皇张尊……可曾向你透露过关于这‘大力传承’的……某些关键?比如,如何开启?如何炼化?”
张真心中猛地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他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脸上瞬间浮现出极致的怨恨与不甘,双拳紧握,指节发白,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屈辱捏碎。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被刻意放大的痛苦和愤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哽咽,如同被至亲背叛的幼兽:
“父皇他……他眼中何曾有过我这个二儿子!”张真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从小到大,他的眼里就只有张恒!那个废物!他早早就将张恒视为下一任继承人,悉心栽培,倾囊相授!这‘大力传承’……这等关乎国运的神物奥秘……他又怎会告诉我这个‘多余’的儿子?!他只给张恒一人说过!只给他一人!”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真切”的恨意,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怨毒全部倾泻出来。
张青天眯着眼,仔细捕捉着张真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像一条审视猎物的毒蛇。半晌,他似乎满意了,嘴角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呵呵……如此说来,你那三弟张恒,此刻怕是恨不得生啖你肉,饮你血了!他对你,再无半分信任可言!”
这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张真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角落!
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强行压制住翻涌的心绪,只是将头埋得更低,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他真的想这样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绞痛。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信任?”张青天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张真的天真,“在这力量与权柄面前,信任一文不值!现在,打开这传承的关键,看来还得着落在那张巅魏老儿身上!”
张真猛地抬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惊讶”和“忧虑”:“去找他?可……可他现在视我们如仇寇,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他……他怎么可能愿意帮助我们?!”
“哼!”张青天冷哼一声,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一股阴冷而强大的气势陡然弥漫开来,让地宫的烛火都剧烈摇曳。“他张巅魏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他!”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石椅扶手,发出笃笃的声响,如同敲响的战鼓。
“老夫……自有办法!”张青天的声音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一种深不可测的阴狠,“他若识相,乖乖合作,或许还能留个体面。若是不识抬举……”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足以让地宫的温度骤降数分。他信誓旦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张恒的脚步沉重地踏在冰冷的径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灼痛的不是脚底,而是那颗被至亲背刺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心。
二哥张真……那张在昏黄烛光下僵硬如石、宛如祭品般的脸,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混合着禁诀“舍身灯”那玉石俱焚的恐怖描述,以及“大力传承”丢失带来的沉重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
皇宫的喧嚣、广场上的剑拔弩张、老院长的无上威压……这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世界只剩下冰冷刺骨的背叛感和无边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皇宫的,更不知道要去哪里。本能地,或者说,只是需要一个熟悉的地方舔舐伤口,他下意识地朝着大力学院的方向走去。
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无声无息地彻底吞没了大地。寒风呜咽着穿过空寂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哀鸣。张恒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条偏僻的阴径。
这里远离主干道,两旁是高大的、早已废弃的旧屋,墙壁斑驳脱落,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张牙舞爪的狰狞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