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回去就喝。”
子婴幸灾乐祸,忙招呼着宫人,“快给我大兄也来一碗!”
谁让大兄刚刚看他的热闹,他现在看大兄的热闹怎么了?
很快另一碗汤药被送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黑漆漆的药碗,小手动也不动,眉头皱成一团,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先喝。”
“你先喝!”
两人异口同声,赵元溪强忍着笑,板着一张脸道,“早晚都得喝,你们两干脆碰一个,一起喝。”
见过有人碰酒杯的,还没有见过有人碰药碗的。
扶苏和子婴齐唰唰地看向赵元溪,一脸的苦大仇深,磨磨蹭蹭地把药碗捧了起来,强忍着恶心将那药给灌了下去。
两人还没来得及犯恶心,嘴里便被赵元溪塞了一小勺的蜂蜜。
蜂蜜的甜味冲淡了嘴巴里的苦涩,也遮盖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别看了,今天的份额你们已经吃掉了!”赵元溪将糖罐放了回去,揉搓着两小家伙软趴趴的头发,直到两人都成了鸡窝头,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
子婴砸吧着嘴,“以后我们喝药都可以吃着蜜糖吗?”
如果喝药后能有蜜糖,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可以,但不能吃太多。”
“大母最好了!”
赵元溪戳着他小脑袋,轻笑道,“小贪吃鬼!”
子婴的身体到底还是没有康复,同扶苏玩闹了一阵,精神便有些不济,病恹恹地耷拉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赵元溪轻轻拍着他的背,“想睡便睡吧!”
子婴摇头,“我还不困!”
明明眼皮不断往下落,他还是强打着精神,只为能多陪陪他们。
“既如此大母给你们读秦律好不好?”
“好!”扶苏在赵元溪身侧躺下,当即就做好了准备。
子婴满脸呆滞。
赵元溪让人将秦律拿过来,当初她想研究秦律,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接连出了事,如今才算是得了时间,能好好学习一下。
秦律以《法经》为基础,涵盖了刑法、行政法、经济法、军事法等内容,具体内容甚至延伸到了平民的日常生活。
赵元溪一直都知道秦律的繁杂严苛,等真的通读后却也发现其中精妙,抛开量刑过重,秦律的确能算得上一部伟大的法学着作。
可惜她既不是法学人,也不是考古学家,更不是社会学家,不然凭着这套秦律,她不知道能写多少研究论文。
赵元溪轻声读着,读到感觉不对的地方就在上面留一个印记,子婴最先撑不住,听了两耳朵就开始打哈欠,没一会就睡着了,瞧着比摇篮曲还管用。
扶苏的确精神不错,可大母的声音太温柔了,他听着听着也开始打起了盹。
赵元溪刚将《田律》读完,正打算换一本,左右看了看,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替他们盖好了被子,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她召来余郊,“那位宫人情况怎么样?”
“他已经能下地了,想来叩谢太后娘娘呢!”
“叩谢就不必了,让他好生歇息吧!”赵元溪摆摆手,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哪里还需要他来道谢。
“这,那位宫人说有事同太后娘娘回禀,您还是见见他吧!”
赵元溪放下了手中的秦律,疑惑地看着余郊,“那就去看看!”
宫人住的地方是间大通铺,不过因为甘泉宫暂时封闭,留下的人不多,再者因为要留他养病,这间房间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艾草和酒精的味道,角落里更是洒满了生石灰,窗户都封闭着,里面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多么好闻。
赵元溪鼻子动了动,面色不变地继续往里走,看到床上身形消瘦的小太监,直接问,“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那小太监见赵太后竟亲自来了,慌张地从床榻上滚落下来,“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不必多礼。”
赵元溪示意余郊将人扶起来。
小太监面上闪过一丝犹豫,咬着牙噗通一下又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恕罪!奴才该死!”
赵元溪蹙眉,“你先说说你犯了什么罪?”
“奴才,奴才怀疑这时疫是奴才从外面带进来的。”小太监颤着声音,小心地看了一眼余郊,之后便不停地磕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郊拱手,“臣替他诊治的时候,发现有些蹊跷,他并非子婴公子的近侍,而是在扶苏公子身边伺候的,他的症状瞧着比子婴公子轻一些。”
“一开始我们都认为是子婴公子先染了病,后传染给了他,但臣查了此人近些日子的情况,发现此人出现症状的时间可能要比子婴公子更早一些。”
“只不过因为他身体健壮些,子婴公子体弱,发病更快,这让人以为是子婴公子先患了病。”
赵元溪脸瞬间黑了,“你既染了病,为何还在继续在两位小公子跟前伺候?”
宫人虽没有休假,但却也准病假、丧假,若是身体不适,那断不可以陪侍在主子身边的。
小太监哭得泣不成声,“奴才以为自己没事!没想连累两位公子的,太后娘娘饶命!”
“你既是宫外染的病,那又是如何沾染上时疫的?”
小太监支支吾吾,不敢再回答。
赵元溪呵斥道,“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便要将你交给大王处置了!”
“奴才说,奴才说!奴才是去后宫见了宫人杜若,她染了病,奴才跟她是同乡,担心她出事,这才去瞧了一眼,她当初的症状和奴才一般无二。”
“她是谁?”
“是胡长使身边的女官。”
……
“胡长使又是谁?”
“前段时间东胡进贡的胡姬,被封为了长使,留在宫中。”
赵元溪有些摸不着头脑,原本只是她甘泉宫的事,如今怎就跟嬴政的后宫牵扯上关系了?
何况后宫之中有人患了时疫,为何没有人发现。
不过现在不是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赵元溪立马下令,“余郊,你派人去看看这位胡长使宫中情况,务必弄清楚那位名为杜若的宫人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