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掌心的温度还未从柏瑶指尖退去,机械齿轮的嗡鸣声便顺着风刺进耳中。
血域守护者的机械臂扫过观测台栏杆时带起一串火星,他的机械眼蓝光急促闪烁,像被暴雨打湿的信号灯:“阁下,边境监测网过载了。”
柏瑶的冰晶蔷薇在发间轻颤,她松开顾渊的手转身,冰晶能量在指尖凝成细针——这是她感知到危险时的习惯性动作。
顾渊注意到她耳尖微微发白,那是情绪波动时冰晶血脉的自然反应。
“具体情况。”他按住血域守护者的机械肩甲,残留的结晶层与金属摩擦出细碎的光。
三个月前修复血域结界时,他在祭坛前看到的先代虚影突然在脑海中闪了一下,那些用血液记忆修补结界的画面,此刻竟与“边境”二字产生某种刺痛的共鸣。
“三股中型势力,两股零散佣兵团,还有...苍狼帮的黑旗。”血域守护者的语音模块罕见地出现电流杂音,“他们扎营的位置卡着血域资源运输线,最前排营帐离防御塔只有三百步。”
柏瑶的冰晶指南针突然炸开细小冰花,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东南方——那是他们方才讨论的古代遗迹方向。
顾渊望着她发间的冰晶蔷薇,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重建广场时,那些将蔷薇铺满台阶的子民。
此刻东南方的血霞正透过观测台穹顶洒在他臂甲上,像极了纪念碑上折射的彩虹。
“去边境。”他弯腰拾起战术包,指尖掠过包侧新缝的血域徽章——那是柏瑶连夜绣的,针脚还带着她特有的冰冷却细腻的触感。
前往边境的悬浮车在废土上疾驰时,柏瑶始终握着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凉得像块温玉,却让顾渊发烫的鳞甲渐渐平复下来。
车窗外,血域新兵们骑着改装摩托跟在两侧,最前排的小战士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把长矛柄攥得发白——那是他上个月在新兵营亲自挑的苗子,当时这小子举着训练木剑说要“保护血域的每一朵蔷薇”。
“害怕?”顾渊敲了敲悬浮车防护盾,小战士猛地抬头,长矛尖差点戳到自己下巴。
“报...报告大人!”少年的声音带着破音,“我、我只是...只是在想您说过的话,要像血域结界那样——”
“坚韧。”柏瑶替他说完,指尖拂过防护盾,一层薄冰顺着玻璃蔓延,“就像这些冰,看着脆,冻透了能劈开岩石。”
少年的耳尖瞬间红过血霞,他用力点头,长矛在阳光下划出利落的弧线。
顾渊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站在祭坛上时,那些先代血族虚影的眼神——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期待。
边境的风裹着铁锈味扑来。
顾渊刚下车,便看见漫山遍野的营帐像毒蘑菇般从废土上冒出来。
苍狼帮的黑旗挂在最高处,旗面用金线绣着张咧开的狼嘴,唾液线般的金线正滴向血域方向。
“顾大人好雅兴啊。”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传来。
穿皮甲的刀疤男斜倚在一辆改装卡车上,靴尖踢飞块碎石,正好砸在血域防御塔的警示灯上。
他腰间别着串骨珠,每颗骨珠都刻着歪歪扭扭的“血”字——那是血域战死士兵的犬齿。
“我苍狼帮替各位兄弟守了三个月边境,”刀疤男拍了拍卡车货厢,金属碰撞声里混着利器摩擦的刺响,“总不能白出力吧?听说血域新挖了晶石矿?分一半,咱们立马卷铺盖走人。”
顾渊的三棱锥在肘部微微震颤。
他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血腥味——不是新鲜的,是陈血混着铁锈,像极了三个月前祭坛下那些被血祭的平民。
柏瑶的手指轻轻勾住他战术包的背带,冰晶能量顺着布料渗进来,在他后颈画出道凉丝丝的星轨。
“苍狼帮什么时候成了守边人?”他向前走了两步,鳞甲在阳光下泛起暗红,“上个月你们屠了银月镇,三天前劫了商队,现在倒说替我守边?”
刀疤男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显然没料到顾渊会提银月镇——那是他让人抹了全镇的嘴。
卡车后突然传来骚动,几个喽啰掀开篷布,露出里面被捆成粽子的商队护卫,其中一个年轻人抬头时,顾渊认出那是纪念碑上的名字:林小川,上个月刚满十七岁。
“敬酒不吃吃罚酒!”刀疤男甩了甩披风,腰间骨珠哗啦作响,“老子的秘密武器——”
“上!”
他话音未落,卡车后便冲出二十多个持着改装武器的喽啰。
他们的武器尖端泛着幽蓝,顾渊嗅出了腐蚀剂的味道——这是专门针对血域鳞甲的阴招。
新兵们的长矛刺进第一个喽啰胸口时,顾渊皱了皱眉。
少年的动作太急,枪杆在对方护甲上滑了道白痕,反被撞得踉跄。
第二个喽啰的腐蚀剂喷过来时,少年本能地闭眼——那是柏瑶教的冰盾替他挡下了,淡蓝色的冰晶在他身周绽开,像朵瞬间盛开又凋零的花。
“结盾阵!”顾渊吼了一嗓子。
他没急着出手——新兵需要实战。
但当第三个少年被腐蚀剂溅到大腿,惨叫声刺破空气时,他的三棱锥“咔”地弹出。
血域之力顺着手臂炸开。
顾渊的瞳孔泛起猩红,那些被吞噬的魔神血液记忆突然苏醒,在视网膜上投下血色战图。
他挥臂的瞬间,三棱锥带起的风卷飞了三个喽啰,他们的武器还没来得及举起,便被血域之力震得粉碎。
“大人!”新兵们的欢呼混着喽啰的惨叫,在边境的风里炸开。
顾渊擦了擦三棱锥上的血,余光瞥见柏瑶站在防御塔下,冰晶蔷薇在她发间摇晃,像朵不会凋零的火焰。
但下一秒,他的脊背突然发寒。
卡车货厢传来金属撕裂声。
一个裹着黑皮甲的身影缓缓站直,身高足有两米五,肩头扛着柄带血锈的巨斧。
斧刃上的缺口里嵌着半块血域鳞甲——那是三个月前战死的血骑士遗物。
“我是苍狼。”男人的声音像两块巨石相撞,“你杀的,是我儿子。”
顾渊的鳞甲在瞬间泛起刺疼。
他终于明白那些陈血的味道从何而来——苍狼帮这三个月,一直在收集血域战士的遗物。
巨斧挥下时带起的风掀翻了三个营帐,柏瑶的冰晶盾刚凝成便被劈成碎片。
顾渊举臂抵挡,三棱锥与斧刃相击的轰鸣里,他听见自己鳞甲裂开的声音。
“渊!”柏瑶的尖叫混着冰晶碎裂声刺进耳膜。
顾渊抬头,看见她的指尖在流血——刚才替他挡斧风时,冰针扎进了掌心。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近乎疯狂的坚定,像三个月前在祭坛边,她用冰晶能量填满星轨纹路时那样。
血月潮汐的波动突然变得灼热。
顾渊能感觉到星空冠冕的纹路在血脉里燃烧,那些被净化的怨灵记忆突然翻涌——不是恐惧,是愤怒,是守护的执念。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顺着喉咙滑下,血源之力在体内暴走。
但苍狼的第二斧已经劈下。
顾渊单膝跪地,三棱锥深深插进地面。
斧刃擦着他的肩甲划过,在废土上犁出条深沟。
他能听见柏瑶的奔跑声,能听见新兵们的呐喊,但这些声音都像隔了层血幕。
苍狼的影子笼罩下来,巨斧尖端抵住他咽喉时,他闻到了斧刃上的血锈味——那是属于血域的,属于他子民的味道。
“下斧,我数到三。”苍狼的声音像死神的钟摆,“一——”
顾渊望着柏瑶。
她离他还有五步,发间的冰晶蔷薇已经碎了,碎冰沾在她睫毛上,像落了场细小的雪。
她的唇形在动,他读得出那是“我在”。
“二——”
血域守护者的机械炮声从后方炸响。
但顾渊知道,这不够。
苍狼的气息告诉他,这只是开始。
他的指尖深深抠进废土里,能摸到三个月前血域结界修复时,那些先代血族残留的血液记忆——他们在说,该醒了。
“三——”
巨斧带起的风声里,顾渊听见自己血脉沸腾的声音。
星空冠冕的纹路在他眼底亮起,那些被吞噬的强者血液记忆,那些守护的执念,此刻终于要破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