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层薄纱,慢慢笼住了喧闹的街巷。
黄青松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扫过街角攒动的人影,话里带着几分调侃:“最近要说谁家风头最盛?那还得是高家。”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圈子看着大,可人脉这东西,从来都是环环相扣的,少了哪一环都转不起来。”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罗有谅,语气放缓了些:“改明儿找个时间聚一聚?喝两杯,聊聊天。”
罗有谅正盯着不远处卖糖画的小摊,听见这话,缓缓转过头。
他的目光在黄青松脸上停留了两秒,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看热闹了,先走一步。”
黄青松见状,咧嘴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罗有谅的肩膀,转身便融入了人流。
他的脚步轻快,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街角的拐弯处,倒真有几分“潇洒离去”的模样。
胡好月手里攥着三张皱巴巴的毛票,快步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三串裹满晶莹糖霜的冰糖葫芦。
红色的山楂裹着厚厚的糖衣,在昏黄路灯下泛着光,引得身旁的罗守月直咽口水。
“得赶紧吃,这天儿热,糖霜化得快,等会儿就黏手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最小的一串递给罗守月。
“妈妈,我喜欢这个!”
罗守月刚咬了一口山楂,酸得眯起了眼睛,可目光突然被街边玩具摊吸引。
伸手拽了拽胡好月的衣角,小手指着摊位上摆着的绿色动车模型,眼里满是渴望,亮晶晶的,像盛了星星。
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脸上堆着热情的笑,见罗守月盯着动车不放,连忙凑上前,声音甜得像抹了蜜。
“哎呦,同志,您可真好看!瞧着就是个漂亮大方的人,孩子这么喜欢,就给孩子来一个呗?这动车模型做得精致,孩子玩着也开心。”
胡好月低头看了看罗守月期待的眼神,又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干脆地说:“给我拿两个。”
她付了钱,把另一个蓝色的动车模型递给身后的罗爱月,“你是哥哥,带着妹妹一起玩,别抢。”
罗爱月接过模型,小声应了声“知道了”。
对胡好月来说,三分钱一个的模型不算贵。
街边的烤串摊正冒着热气,滋滋的油花落在炭火上,溅起细小的火星,浓郁的肉香混着孜然味,一阵接一阵地往鼻子里钻。
旁边的小吃摊也不甘示弱,炸油条的香味、煮馄饨的鲜味,裹着晚风四处飘散。
人多热闹是真的,可挤在一堆人里,汗臭味、油烟味混在一起,也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罗有谅皱了皱眉,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半。
“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家。”
他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胡好月手里剩下的冰糖葫芦,又牵起罗爱月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
胡好月牵着罗守月跟在后面,一家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在石板路上慢慢移动。
回到家,胡好月就去洗漱,罗有谅坐在院子里抽烟。
罗爱月抱着动车模型,磨磨蹭蹭地扭扭捏捏上了床,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房门口。
等罗有谅推门进来时,他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爸爸,我们学校有一个女同学,老是找我借钱,你说我借不借?”
罗有谅刚脱掉外套,听见这话,动作顿住了。
他转过身,眯着眼睛看了罗爱月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严肃。
他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随后慢慢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给你借多少?”
“一、一块钱。”
罗爱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子上的太阳花图案。
“借钱给她?”
罗有谅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你先想想,她还得起吗?”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罗爱月的头,指尖带着几分粗糙,“一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爸爸以前每天天不亮就去上班,一天下来,才能挣回几块钱?爸爸挣钱不容易,每一分钱都浸着汗。”
罗爱月低着头,没说话,可耳朵却竖得笔直,认真听着父亲的话。
罗有谅挣钱很容易,不过他还是得告诉这臭小子,挣钱不容易。
“如果这一块钱借出去要不回来,那家里就少了一块钱。”
罗有谅的声音又沉了些,“假如,没了这一块钱,姥姥就不能买你爱吃的馒头,就会不开心,妹妹明年春天就穿不上新裙子,妈妈也会不开心。”
罗爱月:“???………………”
不是,他家有这么穷了?怎么感觉爸爸在骗他。
罗爱月其他的都没听,唯独听了一句妈妈不开心……
“妈妈不开心……那很恐怖的。”
他小声嘀咕着,小手紧紧攥住了被子,脸上满是纠结,可没过一会儿,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用力摇了摇头,“爸爸,我不借钱给她了!我不能让妈妈不开心。”
罗有谅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嘴角微微放松了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嗯,你能想明白就好,挣钱不容易。”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映出两个依偎的身影。
罗爱月抱着动车模型,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随便答应别人借钱了。
他要好好守着家里的钱,让妈妈开心。
罗有谅坐在床边,看着罗爱月渐渐睡熟,小眉头还微微皱着,显然还在琢磨借钱的事。
他轻轻掖了掖被角,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沉沉的暗沉。
“看来,是有人盯上爱月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心里反复盘算。
学校那么多孩子,家境好的也不少,为什么偏偏找爱月借?
这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
“有谅哥,你怎么了?”
胡好月洗漱好后,见他坐在床边发呆,轻声叫了一句。
罗有谅回过神,掩去眼底的思绪,淡淡道:“没,我去洗个澡。”
胡好月闻言,她看着罗有谅起身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