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德魁梧的身躯,此刻如同焦炭,散发出刺鼻的焦糊气味。
那曾布满全身、流淌着致命毒液的恶臭脓包,此刻也尽数凝结成痂壳,碎裂的声响,慢慢从身体上剥落。
他脸上覆盖的痂皮也大片脱落,露出属于人的那半张脸。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不远处悲痛欲绝的古朔身上,嘴角似乎想努力牵起一个宽慰的弧度,随即带着一声沉闷的叹息,缓缓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父亲!”撕心裂肺的呼喊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古朔再也无法抑制,像离弦之箭般冲到古天德身边。
此刻的古天德,体内肆虐的剧毒已被那毁灭性的天雷之力焚烧殆尽。
但他自身也油尽灯枯,嘴角不停地冒出红色的血液。
他涣散的眼神挣扎着聚焦在古朔满是泪痕的脸上。
“朔儿....终于....我们父子....终于可以....”
“父亲,你别说了,我去求神医,我去求他医好你!”
“没...用....的....”古天德被儿子半抱在怀中,目光茫然地投向灰暗的天空,“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你啊.....”
他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抚摸一下儿子的脸庞,弥补这二十年的空缺,但却在半途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手臂颓然垂落,再无声息。
“父亲!”古朔凄厉而绝望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庭院,他知道,是夏泽引来的天雷给了父亲这弥留之际的片刻清醒,他不恨夏泽,若没有夏泽,恐怕连这最后一丝清醒的温存都做不到。
夏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仍被禁锢的春一等人,声音低沉,“你们,走吧。”
春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她早已抱定必死之心,绝未料到夏泽会在胜利后突然放她们一条生路。
“你会后悔的!”
夏泽放声大笑,“我能擒你们一次,就能擒你们无数次!滚!”
春一深深地看了夏泽一眼,再不多言,立刻招呼同伴。
带着痴癫的秋三,赶紧离开了这片危险之地。
在她瘫坐之处,地面洇湿了一大片刺目的水渍,那是夏泽引动的雷电之威造成的失禁。
凤七走上前,眉头紧锁,“您为何要放走她们?若是将那几人的元阴献予李星痕,纵然少了两人,效果打折,也足以助他功力再精进十年!后患无穷啊!”
夏泽眼中精光一闪,“无妨,我要的就是她们找到李星痕!”
“都怪我,若是上次集合我也到场的话,就能知道李星痕在哪里了。”
夏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未再多言。
走出庭院,夏泽在远处寻到了赤阳这帮人,这帮人在春一她们出现后,就被夏泽吩咐离开了古府,如今倒是也没敢走得太远,一直在等候。
古府内传出的惊天动地的雷霆轰鸣与能量波动,早已将他们骇得面无人色,不知里面到底什么情况,若夏泽这个煞星死了,自己估计也得玩完,红花会怎么能放过叛徒呢。
当夏泽与凤七的身影安然无恙地出现时,赤阳等人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猛地落回肚里,几乎要虚脱。
赤阳强压着内心的恐惧,上前一拜,“恭…恭喜大人!”
夏泽本无意收留这些墙头草,但念及他们在海城之事上也算有些微末功劳,且眼下或许还有可用之处,便改变了主意。
“你们暂且散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低调行事。”夏泽的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无形的压力,“记住,我随时能看到你们的一举一动。过些时日,自会有人联络尔等,听候差遣。”
赤阳等人如蒙大赦,连忙再次躬身,齐声道:“是!我等谨遵大人之命,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海城的风波,至此算是暂时平息。
但是夏泽并没有查清楚古天德背后的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凭借季芊墨所赐的令牌,夏泽迅速整顿了海城的秩序,将善后事宜暂时交托给悲痛中强打精神的古朔主持,赤阳则被勒令从旁辅佐。
至于之后怎么办,那就交给季芊墨了。
眼下更紧迫的是,海城虽定,但大卫王朝其他城镇,恐怕仍在执行着那残酷的缉拿“邪教徒”政策,不知有多少无辜者正因此蒙难。
更让夏泽忧心如焚的是,童子和苏诗若一行人,自分别前往都城至今,竟音讯全无!
“凤七,”夏泽望向通往都城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赶往都城!”
当夏泽他们来到都城后,不光城门口戒备森严,士兵对每一个想要入城的人,都仔细盘问。
都城里面也是一副肃然的景象,街道上,很少看见行人,也少了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不对劲!”凤七压低声音,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扫过空旷的街道和紧闭的门户,手已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
夏泽没有回应,但紧抿的嘴唇和眼中骤然凝聚的寒芒,已说明一切。
这绝非寻常!都城,大卫王朝的权力中心,竟呈现出如此一副戒严、萧条、人人自危的景象?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苏诗若、童子他们,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下,是否安好?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忧虑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走!”夏泽的声音低沉而果决,不再有丝毫犹豫,“立刻进宫!”
他们来到大卫王宫门口,这里士兵明显更多,层层地包围了整个王宫。
“站住!干什么的!”宫门前,一名盔甲鲜明的军官厉声呵斥,眼神如鹰隼般死死锁定夏泽二人,“王宫禁地,擅闯者死!速速滚开!”
士兵见夏泽他们走来,立刻出声呵斥。
“放肆!”凤七勃然大怒,一步上前,厉声呵斥,周身气势骤然迸发。
夏泽抬手制止了凤七进一步的冲突。
他面沉如水,从怀中取出那枚代表着季芊墨绝对信任的王室令牌,递给凤七。
凤七会意,立刻上前,将令牌高高举起,几乎要怼到那军官眼前,冷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此乃公主殿下亲赐令牌!速速放行!”
那军官狐疑地接过令牌,翻来覆去仔细查验,眼神在令牌与夏泽、凤七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渐渐地,他紧锁的眉头下,眼神变得阴鸷而凶狠。他猛地将令牌攥紧,抬头厉声下令:
“大胆逆贼!竟敢伪造王室信物,冒充贵人!来人啊!此二人定是‘邪教’妖孽,意图行刺!给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
周围的士兵齐声应诺,瞬间如狼似虎般围拢上来,闪烁着寒光的兵刃齐齐对准了夏泽与凤七,杀气腾腾!
“立刻束手就擒!违令者,杀无赦!”军官的声音冷酷无情,回荡在空旷的宫门前。
“‘邪教徒’……又是‘邪教徒’!”夏泽心中警兆狂鸣,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都城如此异状,宫门如此反应,连公主令牌都被斥为伪造……季芊墨,难道她也出事了?
一股滔天的怒意与冰冷的杀机,如同沉睡的火山,在夏泽体内轰然爆发!
他原本沉静如渊的眼眸,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气息磅礴、冰冷、带着毁灭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冲击着四周的空气!
围拢上前的士兵们,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骤然攫住了他们。
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衬,握着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那是一种面对洪荒巨兽、面对天威浩劫时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