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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鸿钊脸上的苦涩几乎要溢出来。

“道理俺懂,可大军那孩子不信邪啊。”

王大军,王爷唯一的儿子,如今腿脚不便,却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那张虚无缥缈的画上。

王鸿钊将那张泛黄的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揣进胸口最贴身的口袋,仿佛揣着千斤重担。

他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祈求,看着张诚:

“二狗子,大伙儿都说你在县里发了大财……你看,现在地是分了,可光靠种地,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钱。能不能……给俺们村找点活干?”

他生怕张诚为难,连忙补充道:“俺们不挑!那些城里人不愿意干的重活累活,俺们都能干!工钱少点没事,一个月能有五六块,就够俺们嚼用了!”

张诚看着他布满沧桑的脸,笑了笑。

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给出了一个更具希望的承诺。

“鸿钊叔,放心吧,政府不会不管大伙儿的。”

“最多两个月,县里就会有大动作,到时候有的是工作机会,待遇差不了!”

“真的?”王鸿钊的眼睛瞬间亮了。

“千真万确。”张诚笃定地说道。

冶炼厂的消息,就是他此刻最大的底气。

王鸿钊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笑容也真切起来,热情地拉住张诚的手腕:“二狗子,你还没吃饭吧?走,上俺家!前天俺刚套了头傻狍子,肥得很,让你婶子给你炖上,保准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张诚确实饿了,便没再推辞,笑着跟了过去。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眼神掠过一丝深邃。

那座有电网标志的山……他必须尽快找到。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山西,晋中。

陈小刀双腿发软地走出办公室,只觉得腰眼发酸。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暗骂,那娘们儿简直是头披着人皮的母老虎,还好自己身子骨硬朗,不然今天非得交代在这儿。

远处,一个精瘦的汉子“老九”嘿笑着迎上来,对着他暧-昧地竖起大拇指。

“姐夫,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座矿区的主管了。”

“啊?”陈小刀一愣。

“我姐在晋中有六座矿,能被她看上的男人,没几个。”老九勾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把她伺候舒坦了,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陈小刀心里一动,问道:“你姐……很有钱?”

“没一千万,也有九百万。”老九撇撇嘴。

这么多?

陈小刀瞬间觉得,自己的腰好像又不那么酸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对老九道:“小九,去食堂,给我整两盘韭菜炒鸡蛋,再来一碗牛鞭汤!”

……

更南边的港岛,浅水湾。

这里是贫民窟,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烂的气味。

用铁皮和木板随意搭建的棚户区,像一块块丑陋的补丁,贴在城市的边缘。

张忠明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上挂满汗珠,正对着一个磨出毛边的沙袋,一拳一拳地猛烈击打。

砰!砰!砰!

每一拳,都带着要把空气打爆的狠劲。

阿龙蹲在不远处,嘴里叼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明哥,洪兴那边放出话了,悬赏八十万,要咱们的脑袋。”

张忠明挥出的拳头骤然停在半空,汗水顺着下颌滴落。

他缓缓转身,眉头紧锁:“九龙城那帮亡命徒也掺和进来了?”

“嗯。”阿龙吐出一口烟圈,咧嘴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八十万,搞得我都想砍下自己的脑袋去领赏了。”

“你还有心思笑?”张忠明眼神一冷,“通知下去,这段时间都给老子夹起尾巴做人,等风头过去再说!”

“明哥,要不……一不做二不休,咱们直接把洪兴的龙头给……”

阿龙话没说完,异变突生!

“砰!砰!砰!”

剧烈的踹击声四面八方响起!

围着他们栖身之所的铁皮墙,被人用蛮力轰然踹倒!

尘土飞扬中,一道道手持利刃的身影从缺口涌了进来,将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内地来的小赤佬,胆子不小啊!”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壮汉排众而出,眼神凶狠地盯着张忠明,声音里满是煞气。

“在港岛,能不动枪,就别动枪。你们坏了规矩!”

说着,他伸出右手,身后的小弟立刻递上一把乌黑的冲锋枪。

冰冷的枪口对准了张忠明。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壮汉狞笑着,“因为你们那两枪,我们洪兴花了多少钱才喂饱那帮差佬?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谁敢动!!!”

一声暴喝,阿龙从屋里冲了出来。

他身上竟绑满了管状的炸药,双手各持一把黑星手枪,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他妈的,谁敢动一下,老子跟你们同归于尽!”

那群打手被这股亡命徒的气势所慑,本能地向后退去。

壮汉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张忠明眼神一凛,趁机从水缸后翻身而起,接过阿龙抛来的一把手枪,与他并肩而立。

与此同时,棚户区外围传来一阵骚动和惨叫。

是他们预先埋伏在周围的兄弟动手了!

壮汉脸色铁青,暗骂一声,却依旧嘴硬:“别他妈拿几包泥巴吓唬人!你们动了枪,坏了规矩,整个港岛的社团都不会放过你们!”

“规矩?”

张忠明笑了,笑得冰冷而森然。

“规矩是人定的。既然我们能坏了它,那就能改了它!”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港岛,是洋鬼子的地盘!”壮汉怒骂。

“哦?”张忠明拖长了音调,“原来这规矩是洋鬼子定的啊。”

他环视一圈,目光里满是不屑。

“在自己的地盘上,却要听洋鬼子的话,当洋鬼子的狗,你们洪兴,还真是出息!”

“放你娘的狗屁!”壮汉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

“打死他卖鸦片的儿子,就是坏了你们的规矩?”张忠明声音陡然拔高,目露凶光,

“那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以后谁敢在港岛卖那玩意儿,我见一个,杀一个!”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阿豪在卖粉?”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后方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女人缓缓走出。

她留着干练的寸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男士西装,眼神锐利如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强大气场。

“六姐!”

壮汉看到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恭敬地低下头。

女人没有理他,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张忠明脸上。

“拿出证据,我们扭头就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拿不出来……”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别拿几个假货来吓唬我,我玩这些东西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一句话,就点破了阿龙身上的炸药是假货。

阿龙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