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仁迅速回头,发现后座竟坐着两人。其中一位留着长发,神色冷峻,他一眼便认出对方是倪永孝身边的人,曾见过几次。
他深深吸了口气,确定自身并未处于危险之中,这才稍微松懈。
\"怎么会是你?你来做什么?\" 陈永仁问,语气含着防备。
长发男子冷笑一声,声音虽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永仁少爷,我们大少爷让我们来接您回去一趟。\"
陈永仁听罢,眉心微蹙。他对\"回家\"二字有些抗拒,但也明白倪永孝不会毫无缘由派人找他。\"他找我到底有何事?\" 他语气看似镇定,内心却已飞速思索。
坐在长发男子旁的中年男子开口了,声音柔和但坚决:\"具体何事,我们也未明了。不过,大少爷希望亲自与您详谈。\"
陈永仁注视着二人,短暂沉默后,缓缓点头。
陈永仁明白,若倪永孝执意要见他,必有要事,避而不见也难。
“好,转告倪先生,我定到。”
他答应得平和,内心却波澜起伏。
他不知此次相会将有何果,更担忧倪永孝的提议是否会撼动他的现况。
长发男子点头,推开车门离去,另一人紧跟其后。二人似只为传话而来,再无他意。
陈永仁坐于驾驶位,目送二人远去,胸中百感交集。
“回……吧?”他低语,目光穿过车窗望向夜幕,眼底藏着隐秘的忐忑与疑虑。
引擎启动,车辆驶向倪家旧宅。夜色宁静,他的手却不由收紧,脑中思绪翻涌。
离开倪家多年,他以为这段过往已被岁月冲淡,
此刻倪永孝遣人唤他归去,恰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
“永仁少爷。”长发男子突从后座开口,打断他的沉思。
“这些年,您过得很不错啊,警署的高阶警官,听说最近势头很猛?”
陈永仁借后视镜瞥了对方一眼,语气淡然:“是与不是,又如何?”
“你们这次来接我,不会就为了夸我而来吧?说正事,我哥让你们带话了吗?”
长发男子嘴角微扬,语调透着几分戏谑:“我们大少爷可不闲得没事做。他让我们接你回去,是想亲自和你谈。”
“谈什么?”陈永仁追问,语气多了些不耐。
他向来讨厌这种绕弯子的对话,尤其是关于倪永孝的时候。
随行的一人开口,声线柔和却暗藏试探:“永仁少爷,您离开倪家多年,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回去?”
陈永仁轻哼一声,语带讥讽:“我离开倪家为的是活得自在,不想被家族束缚。回去与否,不是我要操心的事,而是你们大少爷有什么正经事找我。”
长发男子闻言,笑意淡去,声音低沉:“永仁少爷,您始终没懂。无论走得多远,您的血脉依然是倪家的。”
此言让陈永仁眉间微凝,他压抑内心片刻波动,目光直视前方,冷声道:“别玩这些故弄玄虚的把戏。我现在是陈永仁,不是倪家的少爷。若我哥真有话,见面再说。”
车厢内一时静默,唯有引擎运转的嗡鸣隐约回荡。
陈永仁心绪难宁,即使四周归于寂静,他的思绪依旧纷乱。他对倪永孝的为人再清楚不过,这样的郑重其事绝非无端之举。此番特意遣人相迎,定是有重大之事发生。
“大少爷事务繁忙。”长发男子忽然出言,语气温和却暗藏试探,“他亲自接见,足见诚意。永仁少爷,如今您身处警局,难道不曾考虑过倪家能为您带来什么?”
陈永仁眉间微蹙,声音透着几分疏离:“倪家能给我的帮助,恐怕不过是让我弃守本心或包庇罪行罢了。这些年我自食其力,无需他人援手。”
对方听罢稍作沉吟,低声回应:“或许您不需,但倪家离不开您。”
此话令陈永仁一怔,掌心紧握方向盘,内心泛起疑惑与不安。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倪家所倚重。
“我兄长需要我?他向来用人不缺,怎会轮到我?”长发男子未直接作答,仅是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见面后,您自然明白。”
车内再度归于沉寂,陈永仁也未再追问。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车影,陈永仁目光沉稳,落在前方。他手指轻叩方向盘,心中飞速思索倪永孝可能的试探与要求。这种压迫感挥之不去。
\"永仁少爷。\"长发男子复述,笑意隐约:\"无论您如何看待,倪家始终是您的根基。今日仅是家宴,闲叙家常,不必太过紧张。\"
陈永仁冷笑,语带讥讽:\"家宴?若倪永孝真想谈家常,断不会派你们来邀我。\"
长发男子未言,只展一抹深意笑容。陈永仁再无言语,目视前方,深知这场家宴绝不寻常。
踏入倪家老宅,陈永仁推开门,雕花木门后仍是熟悉布置,一丝不变。长桌静置,古董台灯微光点亮半室,余下隐于暗影之中。
倪永孝坐在桌旁,手边是一杯腾着热气的普洱茶,目光温和而深沉。
\"永仁,回来了。\"倪永孝先开了口,语气温和中透着几分兄长的关怀。
陈永仁立于门边,没有急着落座。
他望着久违的兄长,内心百感交集。儿时的记忆浮现,那时倪永孝总是护着他,为避开家族事务的纷扰,不惜与父亲多次争执。
然而如今,倪永孝已成为倪家最有权势之人。
\"哥,你找我来,不会单是为了叙旧吧?\"陈永仁开门见山地问,语气略显疏离。
倪永孝抬眼凝视他,片刻后嘴角微扬:\"你呀,还是这么急性子。坐下来,先喝茶。\"
陈永仁稍作迟疑,还是走近桌边坐下。他低头盯着茶杯,却不触碰,只抬眸看着倪永孝:\"哥,别绕圈子了。这么多年,你该明白我是怎样的人。你突然唤我回来,定有要事相商。\"
倪永孝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缓缓说道:\"永仁,六年过去了。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陈永仁听罢,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答:\"过得如何?你也该清楚吧。六年里,我游走于黑白之间,日日如履薄冰。\"
你知道吗?干卧底的,不只是个人,更像是一条忠诚的狗。”
倪永孝略显沉重地皱眉,关切的语调中透着心疼:“这些年,委屈你了。为何不早点回来?倪家始终是你避风的港湾,何必深陷泥潭?”
陈永仁低头沉默,十指紧扣,声音暗哑低沉:“我没有选择啊,大哥。父亲让我继承家业,但我拒绝了。你为我与他争执,将我送走。可之后呢?黄sir找到我,说我能通过卧底弥补过错。”
倪永孝陷入沉思,叹息一声:“你那时太单纯了,永仁。黄志成并非良善之辈,他利用你,只为升官和虚名。他几乎毁了你的整个人生。”
陈永仁轻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毁了?也许是吧。我替他打入韩琛的势力,熬了五年。接着又按他的指示加入韩立的组织。这些年的经历,真能把人逼到崩溃边缘。”
倪永孝神色愈发严肃,指尖轻叩茶杯,像是在整理纷杂的信息。他缓缓开口:“永仁,我理解你的难处。但你要清楚,倪家并非害你的根源。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陈永仁抬眼直视,目光复杂难辨:“回头?如何回头?倪家早已染黑,我现在是警察,怎能与过去纠缠不清?”
倪永孝轻笑了笑,语调里透着几分无耐:\"你还是老样子,永仁。总想着在黑白间找到妥协点。但实际上,黑终究是黑,白终究是白,越想平衡,只会越受折磨。\"陈永仁默然不语,他并非全盘否定倪永孝的说法,却也难以全然认同。他深知自己深陷困境,却找不到脱身之法。
倪永孝注视着弟弟的表情,轻叹一声,话锋忽转:\"最近听说你和韩立走得很近?\"陈永仁抬眸,目光警戒地望向倪永孝:\"韩立是我大哥,他帮了我不少忙。\"
倪永孝神色微动,旋即恢复如常:\"帮了不少忙?永仁,你得清楚,韩立这人年轻气盛,行事张扬。他树敌太多,远超你的想象。在香港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难有善果。\"
陈永仁眉头紧锁,语气不快:\"哥,你到底想说什么?韩立虽张扬,却重情义,是个值得敬重的人。\"倪永孝摇了摇头,语气愈发认真:\"敬重?永仁,你只看到了他对朋友的情谊,而我看到的是他的处境。他的对手不仅是黑道,还有白道。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一旦他倒下,你也免不了会被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