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叶徽站在锁龙井边的石台上,手中的鱼形钥匙烫得几乎握不住。钥匙表面的鳞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鱼眼处的金芒比往常更加明亮,像是一颗被点燃的小太阳。
金丝猴蹲在他肩头,爪子不安地挠着耳朵:\"时辰快到了。\"
叶徽抬头望向放在井沿的青铜更漏。这是他从琅琊书院的地窖中找到的古物,据说是当年守井人用来计算封印时辰的。更漏造型奇特,上半部分铸成云纹,下半部分则是波涛形状。漏嘴极细,砂粒落下的速度比寻常更漏慢上三倍不止。
最后一捧砂子正在缓缓下落。
井水平静得反常,像一块漆黑的墨玉,倒映着天上一轮满月。八道铁链纹丝不动,青铜八卦牌上的符文却开始泛出幽绿色的光,将井台周围的青苔都映成了惨绿色。
\"不对劲...\"金丝猴突然竖起尾巴,\"太安静了。\"
确实,连风声都停了。整个山谷仿佛被罩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叶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与更漏中砂粒落下的节奏诡异地同步。
砂粒还剩最后十余颗。
就在这时,鱼形钥匙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高频的嗡鸣。叶徽的手掌被震得发麻,钥匙几乎要脱手而出。他死死攥住钥匙,指缝间渗出鲜血,血珠滴在井沿上,竟然被青石吸收了。
倒数第五颗砂粒落下。
井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不是寻常的冒泡,而是整个水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隐约可见一点金光在深处闪烁。
倒数第三颗砂粒。
七道铁链同时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链环之间的摩擦迸出细小的火花,落在水面上竟然不熄灭,而是像萤火虫一样漂浮着。
最后一颗砂粒悬在漏嘴,将落未落。
叶徽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能看到那颗砂粒在漏嘴边缘微微颤抖,就是不落下。
\"铮——!\"
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打破寂静。第七道铁链毫无预兆地崩断!青铜八卦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井中。
就在这一瞬间,最后一颗砂粒终于落下。
井水轰然炸开,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直扑天穹的满月。那不是普通的水柱,而是隐约呈现出龙形的激流!水龙张牙舞爪,每一片鳞甲都由流动的水构成,却又清晰可辨。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水龙的额心位置,赫然嵌着那枚坠井的\"乾\"卦青铜牌!
月光被水龙吞噬的刹那,整个山谷亮如白昼。叶徽不得不闭上眼睛,但那一幕已经深深烙在视网膜上——水龙额心的八卦牌正在缓缓旋转,每转一圈,牌上的\"乾\"字符文就亮一分。
当光芒达到极致时,水龙突然解体,化作倾盆暴雨落下。但奇怪的是,这些雨水不是普通的透明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芒,落在皮肤上有种刺痛感。
\"龙蜒雨!\"金丝猴尖叫着钻进叶徽的衣领,\"别让它们碰到你的伤口!\"
叶徽连忙用袖子遮住脸上和手上的擦伤。雨水打在他的衣袖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布料竟然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井台周围,剩余的七道铁链仍在剧烈震动。叶徽注意到,断裂的第七道铁链的末端正在水中缓缓溶解,金色的液体顺着链条向上蔓延,所到之处,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变脆。
\"封印撑不了多久了。\"叶徽喃喃道。
金丝猴从他领口探出头,耳朵不停抖动:\"铜人说过,八卦缺一,阵法必破。现在'乾'位已失...\"
话音未落,井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那声音古老而疲惫,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期待:
\"叶家...三十七代...\"
鱼形钥匙在这时突然安静下来,温度骤降。叶徽摊开手掌,发现钥匙的形态又发生了变化——鱼嘴完全张开,露出里面一颗晶莹的珠子,珠中封印着一滴鲜红的血。
\"这是...\"金丝猴瞪大眼睛,\"血脉印记!\"
远处的琅琊山顶,那片龙形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极光般的七彩光带,横贯整个夜空。光带正下方,隐约可见一个青衣人影撑着油纸伞,静静注视着井台方向。
叶徽握紧钥匙,感受着珠中那滴血传来的微弱脉动。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更漏——漏嘴处,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颗砂粒,悬而未落。
\"时间还没完。\"他轻声道,\"我们还有最后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