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面具覆于脸上,身躯渐化银焰。
皓月骤亮,光华中浮现凌烬的身影。他不再是残魂虚影,而是身披星辉、脚踏因果长河的神只。
“这一局,我以山河为主——”
“赌众生能自定天道!”
“最炽烈的终章,从不在星辰熄灭时,而在蝼蚁仰首间,以血为焰,将神的棋局烧成人间薪柴。”
皓月中的神只凌烬始终未睁眼,星辉却在其周身凝为枷锁。西荒银莲孽海深处,阿蓠所化的灰金莲子悄然裂开,鸿蒙的残识裹挟混沌孢子,在莲心凝出一具无面神骸。神骸脚踏莲海,每一步皆引动地脉震颤,掌心托着北冥冰川的倒影——虚影凌烬自戕填补的天柱裂纹,竟被灰金纹路重新撕裂。
“你以为斩断根须便能赢?”神骸的嗓音似万千亡魂嘶吼,“凌烬补天,补的不过是众生痴妄!”
白璃的银焰自青铜面具中腾起,化为火凤撞向神骸。焰光炸裂间,神骸的面容竟浮现凌烬的五官,独目淌下血泪:“你看......天道之下,你我皆为傀儡。”
青龙镇守的东极天柱彻底崩塌,星辰如陨石坠向九州。朱雀振翅拦截,火羽却被灰金孢子侵蚀,南离之地化为腐土。白虎咆哮,煞气之刃劈向神骸,刃锋却穿透虚影,斩中玄武驮负的无字碑——碑文“自由重生”四字渗出黑血,化为锁链缠住四象。
“这才是真正的因果。”神骸抬手,星辉枷锁骤然收紧,皓月中的凌烬神躯浮现裂痕,“他散魂补天,却补全了鸿蒙复生的最后一环!”
白璃银焰骤黯,面具裂缝中溢出一缕无色之火——那是凌烬最后的无垢魂。神骸狂笑,灰金根须缠住火苗:“此火归我了......吾将以善为刃,屠尽三界!”
西荒焦土上,银莲孽海翻涌沸腾。一垂髫幼童赤足踏入莲海,掌心银莲胎记灼如烈日。他仰头望向皓月,稚声如钟:“弑天者说,众生当自择天道——”
莲海响应其声,万千银莲化为光箭,逆射苍穹。箭雨穿透神骸,灰金孢子在空中凝为鸿蒙的惊怒虚影:“蝼蚁安敢破局?!”
幼童不语,抬手撕下银莲胎记。血肉模糊的掌心浮出一枚残缺山河印,印纹竟与皓月中的凌烬共鸣:“他以魂为注,我便以命为棋......此局,当由众生落子!”
残印炸裂,光雨涤尽灰金,垂髫幼童化为尘埃,唯余一缕魂火没入白虎煞刃。
神骸崩解,皓月龟裂。凌烬的神只之躯终于睁眼,眸中却无悲无喜。星辉枷锁寸断,他踏出月光,足下因果长河逆流:“鸿蒙,你窥见过无神的时代么?”
长河倒映出万界画面——
山河无印,星辰无主,人族耕战、巫族祈雨、妖族啸月......生死荣辱,再无“天意”裁定。
“这才是真正的补天。”凌烬挥手,皓月炸为光尘,山河印残片如雪洒落,“天道当死......众生当活!”
白璃的银焰自面具中跃出,与他并肩而立:“你散魂,我焚身......此火,足以为人间点灯。”
千年后,北冥冰川下的虚影凌烬彻底消散。西荒银莲孽海干涸,焦土上生出茵茵绿草,孩童嬉戏间偶见地底残剑,却无人识得“烬天”之名。归墟青铜巨门锈蚀崩塌,门缝中钻出一株野莲,瓣染晨曦,再无灰烬。
说书人依旧抚槐而立,枝头面具已风化斑驳。稚童追问:“弑天者究竟去了何处?”
说书人摘下面具,其下空无一物,唯有风声掠过:“他在众生取舍间......在善恶挣扎里。”
远处山巅,一缕银焰与无色之火交缠升空,似星似萤,没入永昼。
“最寂静的终章,无胜无败,无神无天,唯有蝼蚁执炬,在长夜中跌撞着写下人的史诗。”
万载光阴如长河奔逝,九州早已换了人间。
青州边陲,无名碑矗立于云海之巅,碑身无字,唯有正中一道剑痕纵贯天地。那剑痕非刻非凿,似天火劈落、又似泪痕凝结,凡人触之如遭雷殛,神魂中皆映出一幕画面——
黑袍剑客独战苍穹,身后银龙长啸,剑光焚尽星海,最终化为一缕火雨坠入尘寰。
“此碑非石非玉,乃众生心念所凝。”守碑人玄衣白发,指尖抚过剑痕低语,“无名者,非无名......而是名在众生魂火之中。”
他身后,一群孩童仰头瞻仰巨碑。最小的女童忽然指向碑底:“先生,那里有朵莲花!”
众人望去,果见石缝中生出一株野莲,瓣染晨曦,根须却缠绕着几片锈蚀的青铜残片——正是当年归墟巨门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