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神色忧虑,步伐匆忙,引领着心急如焚的苏皖兮,迅速踏入君逸尘的病寝室。一进门,屋内香台上缭绕升腾的袅袅香烟,淡雅香气弥漫开来。然而,这股馥郁香味,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自床榻处隐隐散发的伤口腐烂刺鼻气味,两种味道交织,让整个空间充斥着压抑氛围。
只见两个小丫鬟正围在床榻边,对着一方手帕小声嘀咕辨认上面的字迹。其中一个圆脸丫鬟,眼中满是憧憬与羞涩,轻声嘟囔着:“皖兮是谁呀?这上面好些字我都不认得,不过大概意思,我还是能猜出几分。唉,我要是能有这般福气,将军是写给我的该多好,哪怕他……”
另一个稍显瘦些的丫鬟赶忙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嗔怪道:“哪怕他什么呀?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可别冲撞了将军。将军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的。”
苏皖兮见此情景,又气又急,平日里的温婉全然不见,大声呵斥道:“你们俩在干什么?将军此刻昏迷不醒,生命危在旦夕,你们却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两个丫鬟听闻声音,猛地转头,看到苏皖兮,皆是一脸茫然。那圆脸丫鬟愣了一瞬,疑惑地问道:“您是?”
管家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对丫鬟们说道:“这位便是揭了皇榜,前来为将军治病的苏皖兮苏姑娘。你们在此不知轻重地胡言乱语,实在不该。将军的东里是你们能动的吗?” 说完,他赶忙转头,轻声安慰苏皖兮:“苏姑娘莫气,她们年纪小,不懂事。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还盼姑娘能妙手回春。”
苏皖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说道:“罢了。”
圆脸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说道:“原来是苏姑娘,我们也是刚刚发现这手帕。听照顾将军的嬷嬷说,将军昏迷前一直念叨着‘皖兮’,瞧这手帕上的诗,想来定是将军留给您的。”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将手帕递向苏皖兮,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与歉意。
苏皖兮赶忙接过手帕,触手柔软,她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出征前自己亲手送给将军的。手帕边角,还有她精心绣制的并蒂莲花,针法细密,栩栩如生。展开手帕,只见上面几行字迹,笔锋凌厉又不失洒脱,虽略显潦草,却难掩其中深情。
绝笔寄皖兮
皖兮: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戍楼残角吹寒月,烽火连营照甲盔。
曾许同心梳鬓发,今留孤影守妆台。
若闻塞外埋忠骨,休把相思作泪裁。
且将锦字藏箱底,待看来生共倚梅。
苏皖兮逐字逐句读来,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寥寥数语,便勾勒出战场的残酷与生死无常,让她仿佛看到了君逸尘在沙场上浴血奋战,随时可能马革裹尸的场景。“曾许同心梳鬓发,今留孤影守妆台”,一句承诺,如今却可能成为泡影,想到自己或许要独守空闺,苏皖兮的心像是被重重一击,痛得难以自抑。
而“若闻塞外埋忠骨,休把相思作泪裁”,将军即便身处险境,还在劝慰她莫要过度悲伤,莫要让相思的泪水模糊了生活。可这又谈何容易,苏皖兮深知,自己对君逸尘的爱早已深入骨髓,如何能轻易割舍。
“且将锦字藏箱底,待看来生共倚梅”,来生之约,虚幻却又饱含深情,让苏皖兮心中五味杂陈。她紧紧攥着手帕,仿佛握住了与君逸尘之间最后的联系,泪如雨下,却又在心底默默祈祷,祈愿君逸尘能够平安醒来,与她携手走过此生,而不是寄望于那虚无缥缈的来生。
苏皖兮知道这首诗一定在将军生死未卜、满心牵挂与眷恋的心境下写就的。字里行间,不仅有对沙场征战的无畏,更有对她深沉的爱意与不舍。她轻轻抚摸着锦帕上的字句,仿佛能触摸到将军落笔时的温度。此刻,她多么希望将军能突然能睁开双眼,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一场。
这时,苏皖兮吩咐管家:“让所有人回避。” 管家颔首,带着众人悄然退下,轻轻合上了房门。此刻屋内静谧无声,唯有病榻上的君逸尘,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光影在他脸上交错。
苏皖兮再也抑制不住压抑许久的各种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失声痛哭。她缓缓走到床边,只见君逸尘双眼紧闭,平日里英气逼人的剑眉此刻紧紧蹙起,像是在与病痛做着顽强抗争。他的脸色如纸般苍白,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仿佛想要诉说着什么却无力开口。那高挺的鼻梁下,呼吸微弱得几不可察,曾经刚毅的脸庞此刻透着病态的憔悴,却依旧难掩俊朗的轮廓。乌黑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边,一缕汗湿的碎发黏在额头,让人心生怜惜。
她用手轻抚君逸尘的脸颊说道:“逸尘,你不能死,你要挺住,我来救你…”可是怎么救将军她自己都不知道。救人分秒必争,从揭皇榜到看到君逸尘,时间无情流逝。皇榜代表皇家威严和期望,治不好病也许会被判定故意欺瞒、戏弄皇室,面临牢狱之灾甚至杀头之祸都有可能。这些苏皖兮并不畏惧,可她太怕失去君逸尘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不停问自己,接皇榜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去救君逸尘……可现在中医她不懂,西医在这个时空无法施展。想到这里她坚定的对君逸尘说:“逸尘,我若真的不能救你,定将追随你而去,共赴黄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