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自己,昴曾经做过这种事情。
那段蜷缩在房间的日子。具体做了多久的家里蹲?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大概持续了不到两年,那是段连日历都不愿翻看的日子。
与其他沉溺孤独的人不同,\"孤独\"这个词从未真正属于过昴。这都要归功于那对顽固又温柔的父母。即便在她最自暴自弃的时候也没放弃她那开明的父母。
母亲在喂昴吃讨厌的青豆后会做昴最喜欢的料理,父亲坚持每周昴喜欢的电视节目更新的时候缠着她一起看。
两人变着方法讨好自暴自弃的昴,甚至到了互相吃醋的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过度的关怀当时只让她更加自责。每当听到门外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心脏就会绞痛起来——昴认为自己这副模样,根本不配得到这样的温柔。
但如果...如果这份温暖不存在呢?
如果推开门时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
如果彻底变成孤身一人的家里蹲...
如果彻底变成被世界遗忘的幽灵…
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那种纯粹的孤独会是什么感觉?四百年的孤独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
现在的她已经重新振作,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但正因如此,反而更加无法理解——没有救赎的漫长等待,没有尽头的黑暗,四百年无人应答的等待会把少女的心腐蚀成什么模样?光是想象就让昴的肩膀微微发抖。
成为家里蹲的原因,不是因为自我放逐,而是因为某种意外——被迫放弃本该拥有的幸福人生,被硬生生拖进孤独的深渊呢?
昴想起曾经在学校里被孤立的时光,仅仅是那种程度的疏远,就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即便如此,回家后还有父母的温暖在等她。
但如果……连那份温暖都不存在呢?
然后再将她的家里蹲时间放大几十倍……不,是两百倍,整整四百年。
没有父母温柔的呼唤,没有包含着爱意的饭菜,没有笨拙却执着的关怀…… 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永远不会翻动的日历。
四百年…… 那不是孤独,而是酷刑。
是足以让人怀疑自己究竟犯下何等罪孽,才会被判处如此漫长的刑罚。
而现在,这份痛苦正赤裸裸地展现在昴眼前——那个总是对她毒舌、动不动就赶她出去的碧翠丝,原来一直被困在这样的时间里。
心疼。 怜惜。 还有对那个契约的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身为母亲的艾姬多娜,能狠心将自己的女儿囚禁在时间的牢笼里?
如果\"那个人\"四百年都没有出现……那这份等待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喉咙开始发紧,眼眶微微发热。
昴突然很想用力抱住那个娇小的身影,哪怕会被骂,哪怕会被推开。
……还好,碧翠丝没有想过用死亡来逃避孤独。这个念头让昴稍微安心了一些。毕竟,如果换作是她自己,被囚禁在四百年的绝望里,或许早就……
但她不知道的是—— 碧翠丝并非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那个小小的身影曾无数次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思考着如果就这样消散,是不是就能从永恒的等待中解脱。
直到那一天,裘斯的消息传来,裘斯的回归,像是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碧翠丝紧紧抓住了它——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虚假的慰藉,至少让她有了继续等待的理由。
但是…裘斯自己也早已站在悬崖边缘。
他的灵魂布满裂痕,仅靠着\"赎罪\"和\"复仇\"这两根细线勉强维系。
每一次使用不可视之手,都像是在加速自己的崩坏。
裘斯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这副残破的身躯,根本不可能成为碧翠丝的依靠,所以,他做出了决定,自己来当那个恶人
即使要违背艾姬多娜的意志, 即使死后要面对魔女的怒火, 他也要在生命终结前—— 斩断那道囚禁碧翠丝的锁链。
昴的脑海中盘旋着尚未解开的疑问,碧翠丝的朋友化作圣域一部分的琉兹,如今仍在圣域,以\"祖母\"的身份陪伴着加菲尔。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裘斯讲述的过去,她大部分已经打算相信了。
那些曾被误解的眼神、若即若离的态度、突如其来的期待……原来如此,每当她踏入禁书库,碧翠丝望向她的目光中,隐藏的是对\"那个人\"的期盼吗?
胸口涌上一阵酸涩的热流,真是没办法啊,昴就是这样的笨蛋。
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会不自觉地微笑 ,得知他人的痛苦,心脏就像被攥紧般难受 ,无论如何都不想目睹谁走向毁灭。
所以,她想要救那个被时间囚禁了四百年的精灵。
想要带她走出禁书库的牢笼,想要让她重新看见外面的阳光,至于是不是\"那个人\"?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
契约、契约、契约! 这个词汇在脑海中不断回响,每重复一次,怒火就燃烧得更加炽热。
那种东西只会带来不幸吧!这种东西根本不是羁绊,契约只是将活生生的心灵囚禁在冰冷的条款里的锁链。
昴想要的—— 是抛开所有契约的束缚, 用最纯粹的感情与互通的真心相连的约定。
不是被强制履行的义务, 而是发自内心想要守护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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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沉重的\"吱呀\"声,禁书库的大门开启。昴猛地抬起头,从地上站起身来,裙摆上沾着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掉。
映入眼帘的是—— 蕾姆。
她站在那里,纤细的肩膀上背着昏迷的弗雷德莉卡,脸颊上还带着战斗后的薄汗。身旁的碧翠丝则是一脸疲惫,手掌扶着墙壁,呼吸略显急促。
\"蕾姆!碧翠丝大人!\"
昴下意识地冲了过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看到蕾姆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她伸出手,想要检查蕾姆有没有受伤。
蕾姆却轻轻按住了昴的肩膀。
\"昴……蕾姆没事的。\"
那双湛蓝的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卡莱尔君还在战斗,现在……我们先带着大家离开宅邸吧。\"
安慰的话语——\"蕾姆没事的。\"此乃谎言。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蕾姆的女仆装崭新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血迹或破损。
因为在进入禁书库前,她特意绕道自己的房间,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换上了另一套服装。
背后的狰狞烧伤被整洁的布料严严实实地遮盖了。
蕾姆太温柔了—— 温柔到宁愿忍受背后的灼痛,也不愿让昴看到自己的伤势。
温柔到即使疼痛让指尖发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卡莱尔,昴,拉姆强忍泪水的表情—— 这些,才是蕾姆最不愿看到的\"伤口\"。
所以她微笑着, 将所有的痛苦藏在心底, 用最平稳的声音说道。\"我们走吧,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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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瓦龟 老板的爆更撒花!又多欠大家一次加更!
很抱歉昨天偷懒了,还是欠大家三次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