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家坪村,宛如世外桃源般宁静祥和的小村落,常住人口常年不足三百,而当年投身红军和游击队后一去不返的竟有五十多人。如今,大炼钢铁的时代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而来,这个小村子恰似一叶孤舟,猛然被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之中。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村子上空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气息。村里的大喇叭犹如不知疲倦的百灵鸟,一遍又一遍地广播着:“全体村民们请注意啦,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积极投身大炼钢铁的伟大事业,组织动员更多的劳动力参与到这场轰轰烈烈的炼钢运动中来,为了热烈响应人民公社的号召,我们党家坪村也要大办食堂,大家以后都去大食堂吃饭,这样不仅能够充分彰显大集体主义的优越性,还能让更多的劳动力投入到钢铁生产之中去。”广播声如黄钟大吕,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回响,仿佛是一道具有神奇魔力的指令。
很快,全村三百多村民怀着对炽热情感投身于砍树炼钢的运动中,一面将自家珍藏多年的锅斧锄刀铁器交给炼钢炉,一面带着碗筷到大食堂排队吃饭。党平元家的铁锅,那是祖上传下来的,铁锅底还因为多年的使用有着磨损的痕迹,见证了这个家庭的岁岁年年。但党平原想着这是为了国家的钢铁事业,咬咬牙就把它拿了出来。王婶的铁罐,是参加红军的丈夫党潮元留下的纪念,平时用来煮酸菜坛子里的酸菜,那铁罐上有着独特的纹理,是岁月的沉淀,同样也被抱进了存放铁器的大堆里。李婶子家里那把用了多年的铁杵头,是用来舂米的,在石臼里一下又一下地把稻谷舂出白米。这铁杵头在李婶子心中就像一个亲密的伙伴,可如今也只能含着泪放进了那堆铁器之中。还有党文明家的铁镰刀,是他父亲当乡苏维埃主席时购置的,那镰刀弯弯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它是收割麦子的利器,每年麦收季节都发挥着重大的作用,但此时也成为了大炼钢铁的一分子。
村民们怀揣着质朴的念头,都认为这是在为国家添砖加瓦,没有一个人有半句怨言。生产队长站在村子的空地上,犹如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激情澎湃地呼喊着:“大家再加把劲,把这些铁器都集中起来,然后送到炼钢炉那里!”年轻的劳力们齐心协力,如同一群不知疲倦的蜜蜂,将铁器扛上肩膀,朝着村子里临时搭建的炼钢炉大步走去。那炼钢炉宛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吞噬铁器。炉体是用石头和砖头草草堆砌而成的,四周是用木柴燃起的熊熊火堆。几个技术人员在炉子旁边忙碌地调试着通风口和其他设备,旁边还围着一群好奇又热切的村民,他们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见证铁器变成钢铁的神奇瞬间。随着炼钢的启动,整个村子仿佛被卷入了一股狂热的、近乎癫狂的洪流之中。
党家坪村炼钢并没有按乡书记设想的那样顺利。从党家院子到党家祠堂,两个炼钢炉出的钢锭,都达不到要求。但乡书记一直认为党家坪有潜力,一定会炼出好钢来。他紧紧盯着村支书,村支书又牢牢抓住吴明信,只有吴明信读过书,能说会写,有文化。但却忽视了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基础文化和炼钢要求的冶炼技术是不同的两种学科。由于缺乏科学的技术指导和合理的炉温控制,炼钢炉里的温度时高时低。很多时候,当铁器投入炉中,因为温度不够高,铁器没有真正熔化就被视为已经炼钢了。那些所谓的炼钢师傅们,其实很多都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普通村民,他们按照自己的理解,看着铁器的颜色从黑变红就觉得自己成功了。于是,一批又一批被炼出来的东西看起来像钢,其实根本不是钢。有的只是一块块形状杂乱的铁疙瘩,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杂质,有木炭灰烬、未烧透的石头屑等;有的是一团乌黑的结块,轻轻一掰就断开了,完全没有钢铁该有的韧性和硬度。但是,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村支书犹如一位激情澎湃的演讲家,不断地激励着大家:“不必担忧,自古都是百炼成钢,我们党家坪这才炼了几次钢,已然相当出色了,再接再厉,下次定然能够炼出优质的钢!”村民们虽心有疑虑,却也只能将其深埋心底,继续全身心地投入到炼钢的进程之中。与此同时,由于家家户户都将铁器尽数献出,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开始遭遇各种不便。没有铁锅,做饭犹如登天般艰难。昔日煮饭,只需将米和水盛入锅中,放置于炉灶之上,用柴火烧煮即可,而今却只能借助陶盆。但陶盆受热不均,煮出的饭往往是外熟内生,且极易烧糊。铁镰刀的缺失,使得收割季节来临之际,农民们只能手持简陋的木镰或由石头制成的镰刀去收割庄稼。那效率之低,令人咋舌,且稍有不慎,便会割伤双手。
妇女们犹如呵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地用木镰割着麦子,同时忧心忡忡地叹息道:“这要到何时才能收割完啊,麦子熟透了若没收割完,发了芽可如何是好哟。”铁罐的缺失,犹如断了翅膀的鸟儿,使得煮饭和储存食物举步维艰。在密封良好的情况下,铁罐宛如被时间定格的艺术品,可以长久保存食物。如今失去了这个得力工具,只能在陶罐子里腌制和保存咸菜,然而陶罐却如那筛子一般,极易透气,咸菜常常会如那被弃的花朵般,迅速变酸变质。大食堂虽说已然开始运营,可也有着难以言说的苦衷。食堂里的饭菜犹如那被遗忘的角落,相对单一,常常是清汤寡水的米粥和煮得面糊的窝窝头。大人们吃起来虽能勉强果腹,可对于孩子们来说,这饭菜简直比那黄莲还苦,难以下咽。孩子们如那被霜打的茄子般,站在食堂里,耷拉着脑袋,对着面前的饭菜唉声叹气。
常言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在这春耕春播的紧要关头,青壮年们被尽数抽调到炼钢的第一线,只留下面黄肌瘦的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们,在田间艰难地播种栽秧,其面积尚不及往年的一半。转瞬间,秋收的季节如白驹过隙般来临,由于主要劳动力的缺失,那本该收获的水稻和红苕,竟如被遗弃的孩子般,无人问津。全靠着生产队上年的储备粮,犹如那久旱的甘霖,支撑着炼钢队伍的一日三餐,也支撑着全村三百多人在大食堂中勉强果腹。再加上食堂管理运营漏洞百出,犹如那千疮百孔的堤坝,难以抵挡汹涌的洪水。食堂里食材的供应常常短缺,岌岌可危,村民们常常需要自己寻觅一些野菜之类的来聊以充饥。
每天清晨,广播中只要响起东方红的乐曲,村民们便会听到大食堂是公社的心脏,党家坪大食堂的饭菜犹如那滔滔江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村民们都吃得心满意足,生活犹如那绚丽多彩的彩虹,幸福美满。一些村民因为发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便被视作是破坏公社团结和发展的罪魁祸首,遭到了严厉的批评甚至残酷的惩罚。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下,村民们犹如那惊弓之鸟,变得战战兢兢。那些心中有想法的人,也只能如那蚊子哼哼般,在私下里窃窃私语。党武元和党明诚几个老人如被惊扰的麻雀,聚在一起,其中一位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这钢如那废铁,炼不出好的,铁器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另一个老人则如受惊的兔子,赶忙捂住他的嘴说:“小声点,可别被人听见了,说是给国家抹黑,就遭了。”于是,他们只能如那鸵鸟一般,默默低下头,在心中为未来的生活忧心忡忡。
年轻的劳力们虽然继续投身于炼钢的工作中,但心中却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充满了无数的疑惑。党正明暗自思忖:“我怎会觉得这炼出来的压根儿就不是钢呢?然而众人皆如此说,莫非真是我错了?”可他也只能将这个疑问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继续循规蹈矩地去做。而村里的孩子们亦感受到了这股异样的氛围。他们在嬉戏玩耍之际,偶尔也会窃窃私语大食堂的饭吃不饱,家里没有铁锅也不准在家里煮饭,当然家里也没有米没有面,什么都没有吃的,家长们总是会声色俱厉地呵斥他们:“不要乱说,这个时代可好啦。”
党正明像往常一样,一听到广播声,便如鲤鱼打挺般翻身起床,拉上儿子党平光,如离弦之箭般向大食堂飞奔而去。到了门口,他们却被先到的人排成长龙,挡住了去路,只得无奈地站在队尾,眼巴巴地望着那少得可怜的饭菜,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想说些什么呢?舀饭组长却冷冰冰地说道:“莫嫌少,明天怕是连这点都莫得了。”他们只听闻,以前靠着生产队的储备粮,大食堂才勉强维持了一段时间,如今储备粮已耗尽,面临着无米下锅的严峻局面。排在党正明后面的人,手中拿着个空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不停地敲打着,似乎在诉说着内心的不满。食堂管理组长一脸愁苦,无奈地躲在一边抹泪,他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仿佛在抗议。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承诺道:“明天尽量多煮点。”从此以后,每人每天的饭菜供应量开始大幅减少,甚至有时候一天只能供应一顿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仿佛那是一碗清水,让人望而却步。
村民们开始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田间的野草被挖得精光,仿佛被剃了头一般,树皮也被剥得一丝不挂,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李二嫂为了让一家人能有口吃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跑到山上寻找野果。野果却长得稀稀拉拉,宛如沙漠中的绿洲般稀少。她找了很久,才找到一小把野莓,犹如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拿回家,分给了孩子和老人吃。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大炼钢的工作也如被霜打的茄子般陷入了停滞。没有了足够的劳力和物资支持,那些炼钢炉只能如被遗弃的孤儿般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再是当初人们眼中充满希望的生产地。年轻的劳力们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有些绝望,他们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有的年轻小伙子私下里如蚊蝇般小声嘀咕:“这炼钢炼得,好好的庄稼没了,工具也没了,这以后的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了。”但是,他们又像被封住嘴巴的哑巴般不敢大声说出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常言道:“饥寒起盗心。”几百年未见的盗窃之风,犹如沉渣泛起,竟又在党家坪死灰复燃。田里那尚未成熟的水稻,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地里那些还未长大的红苕,也被挖得七零八落。一些村民们如醍醐灌顶般逐渐觉醒,意识到之前的所作所为,犹如南辕北辙,存在着严重的错误。那些曾经被强行征收的铁器,本是村民们生活的中流砥柱,如今却如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活也随之变得举步维艰。而那些所谓炼出来的钢,在现实中犹如镜花水月,毫无用处。村民们开始在心中如明镜般反思大炼钢和大办食堂这两件事。
在宽敞的大食堂里,几位妇女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位妇女哀叹道:“咱们往昔用那铁锅做饭,恰似行云流水般游刃有余,可如今这饭菜不仅量少难吃,还毫无油水,简直是清汤寡水。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另一位妇女赶忙附和道:“我看啊,迟早要吃出问题来,瞧瞧刘婆婆,还有党洪太爷爷,都已经站不起来咯。那么多老年人怎么受得了这饥饿?”她们的窃窃私语虽如蚊蝇般细微,却也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村民们的内心犹如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撕扯着,痛苦不堪。一方面,他们犹如被卷入滔天巨浪中的孤舟,害怕稍有反抗便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灭顶之灾;另一方面,又如同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困兽,实在难以忍受因错误决策而陷入的生活绝境。
党平元凝视着自家院子里那个曾经被铁器填满的角落,如今却空空如也,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他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多么想向上面反映这一情况啊,可又害怕自己会被贴上“不听话”的标签。他在院子里不停地徘徊着,内心犹如被火烤般煎熬。而党武元则不停地叹息着:“大食堂的饭就像那无味的白水,难以下咽!让人根本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