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密报如雪片般飞入中原,西戎百万铁骑踏入边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百姓哭声震野。”
“次日破晓,千名弟子赤身布衣,腰悬流云纹剑,踏着晨雾下山。带着山门研制的无数机关弩箭、强弓劲弩顺着山脊运往战场。”
“蛮夷铁骑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却在距离蜀云城三十里处遭遇铜墙铁壁。”
“蜀云门弟子结成八卦剑阵,剑光如银河倒泻,将冲在最前的骑兵连人带马斩成两截。”
“医毒一脉的弟子隐于阵后,毒烟漫过之处,敌军战马口吐白沫轰然倒地……”
“最惨烈的厮杀发生在三道口……那是进入以西的最大关隘。”
“三百弟子为掩护百姓渡江,以血肉之躯抵挡蛮夷五万骑兵。
剑阵被冲散的刹那,三名师叔祖同时出手阻拦,以剑气引江水倒流,十丈高的浪墙将敌军卷入漩涡。
待最后一名百姓撤离,三百弟子已化作血色礁石,永远留在江畔。”
“可惜,世间再也无人记得。”
“这场血战持续了七日七夜,蜀云门以千人之师力挫敌军,换得三州百姓短暂平安。”
“战后清点,八百七十二名弟子埋骨沙场,而世人再也无人记得,只留下剩余的弟子哀戚的声音,「蜀云出,苍生安」。
而那些刻着死者名字的白玉牌,如今仍在归息谷泛着微光,无声诉说着门派「以天下为己任」的誓言。”
良久的沉默,下方的人大多已经知晓,为何那个消失的蜀云门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剩下的门人却再也没有回到山中,因为边关乱,内乱,天下乱,民不聊生,当蛮夷破关而来,再也没有弟子阻拦,只得退回云锦城,一百多个门人战至最后一人,等到了礼成耀将军救援,而蜀云门彻底没落。”
烛火摇曳间,白衣公子负手立于厅中,月白色衣袂微动,恍若月华凝成的流云。
那容貌昳丽无双,眉若远黛,眼似寒星映雪,缓缓扫过人群时,自带王者威压,举手投足间透着冷寒。
声音清冷犹如寒泉击石,字字清晰地在厅中回荡。
“我乃蜀云门第十七代嫡传弟子,也是下一任掌门人,我如今赐予你们新身份,以后你们不再是见不得光的死士,暗卫…你们魂归后也是我蜀云门外门弟子,不再是孤魂野鬼…”
“蜀云门以庇护苍生为己任,我给你们改身份是希望你们记住,你们为何而来,你们今后为何而战。
天下安,你们才能继续安稳,以后也不会有像你们这般的孤儿,流民……”
“紫级弟子以后是蜀云门长老,负责各区事务不变,只希望今后你们有了新身份更加谨慎,莫要辱没我蜀云门先辈英烈之名。”
“蓝级弟子为内门弟子,你们可入蜀云门一主峰为嫡传弟子,可习蜀云门不外传功法。”
“蓝级以外,为外门弟子,晋升法不变,你们晋升为蓝级弟子可换取身份。”
“三七出列,以后你便是十八代嫡传弟子,暂代少掌门,待天下太平,我会带你们进入蜀云山,亲受弟子训规,记入山门册。”
三七瞬间愣住,目光机械的转动,落在不远处的槐云身上,掩盖不住的激动,“公子……属下……”
三七一个激动,“咚”的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对着礼槿澜磕头。
槐云自始至终眼中毫无波澜,凝望着上方那容颜一眨不眨,对于他而言,从此回归正轨那才是他想要,公子给了他最想要的。
“零一为外门执法掌门,负责外门一应事务。”
零一猛地抬头,凝望着眼前的人,眼中波光闪动,他没有时间做任务,也没有身份牌,想过边做任务边升级玉牌,被槐总领说了一顿。
“与其做那些没用的,做好公子希望你做的。那就是完成最大的任务,那时候的身份牌才是最有用的身份牌。”
他目光落在槐云脸上,除了震撼就是不解。
“………”
临近清晨时分,礼槿澜靠在马车里,听着马车咕噜噜的声响昏昏欲睡。
到了青楼将马车停在后院。
礼槿澜带着面巾下了马车,径直到槐云居住的房间倒在锦榻上,闭着眼睛对着槐云招手,“过来,陪公子睡觉!”
如今替身在国公府替她在明面上行走,索性也不回府了,那空寂得令她绞痛的府门,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
槐云却并未上前,而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嗯!”
他见公子闭着眼转瞬就睡着,轻声地将房中收拾干净,将公子衣物摆放好,退出房门去后院沐浴更衣,对着楼中众人吩咐后才回到房中。
青纱幔在夜风里轻颤,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寝榻上织就碎银般的纹路。
她侧卧在床榻上,眉梢眼尾泛起胭脂绯红,衬得面容染了几分柔和。
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榻沿,手臂上搭着几缕垂落的青丝。
在地宫高台上,她负手而立时,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气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
时间悄然流逝,转瞬已是半月过去。
烛泪顺着烛台流淌而下,案头堆积的信件几乎将她淹没。
礼槿澜揉着发紧的太阳穴,指甲刮在最新的战报上,边关粮草告急信件上。
还有一封摆在明面上,祖父率领援军堪堪抵达弱水,遇上敌军强渡,险些弱水失守的信件。
“还未到关键时候,此时朝廷尚有余力可应付,我们的粮草只需不停往西边储备,关键时候在用。”
零一恭敬的记下,眼尾余光淡淡的瞥了眼槐云,见他很自然的站在公子旁边整理书信,将加急的放在公子近前,打开其他阅览后分类整齐排列。
他以为槐总领会有其他职位,但公子至今未说,好似将槐总领忘记了。
但众人明白,哪怕他如今身份变了,看到槐云还是会称呼总领。
他收回思绪,沉声道,
“公子,只怕最棘手的是冬衣…西边此时已经飘雪,而朝廷大肆征收棉絮,却寥寥无几,属下调查发现,杨家私下扣押大量棉絮…”
礼槿澜停下手中的朱笔,“哪一个杨家?”
“岭南杨家杨贵妃母家,她并未有子嗣,而淮王就是记在杨贵妃名下。”
她勾唇冷笑,
“想借此拉拢战将?密切关注一下边关情况,让王青山尽快督促冬衣………”
想了想,“让王青山明夜到地宫,我与他商议一番。”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王青山身上。
毕竟盛产棉絮的西北地带,近几年战事颗粒无收。
棉絮如今大多在岭南盛产,若是萧渊有备而来,定会扣得死死的,王青山催促官员也毫无办法。
如今军衣是她疏漏,想要获取还要另辟蹊径。
槐云悄无声息的起身,换上新的烛火放在书案上,退回原位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信件。
案头的烛火噼里啪啦爆开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