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方茴那番话,陆凡心中已隐隐感觉到麻烦。
方铭——极致的妹控,且天资高绝。陆凡从方茴的话语中已经有所猜测,自己与方茴一同回归,已注定被他盯上。
即便方铭不屑亲自动手,也极可能暗中布置手段。
这几日,陆凡不得不处处小心。
他时常走到甲板上,眺望那一望无际的云海与战舟长龙,脑海里飞快地盘算着可能的脱身之计。可没过几日,他就彻底死了心。
因为从中州战舟群深处,时不时便有一道道极其锋利、如刀似剑的神识横扫而来,几乎连灵魂深处都被扫个通透。若是他想要逃离舰队,恐怕瞬间就会成为那些大能修士手中的俎上鱼肉。
更糟的是,他不敢贸然修炼。
天渊内与外界的修炼法门不同,他若轻易运转体内功法或灵根,很可能在这些老怪物的神识监视下暴露出天渊外来的破绽。
陆凡心中暗自发狠:
“一旦此间事了,无论如何也要先筑基。只有筑基了,才算真正立足。哪怕要逃,也得有本事逃!”
至于方铭,陆凡心中不无凝重。
那个少年气息内敛到极致,乍看只是筑基初期,实际上,那股威压之下,绝非普通筑基修士可比。
陆凡自忖,此时与他对上,只怕是凶多吉少。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陆凡几乎每日都在甲板上,或闭目沉思,或凝神远眺,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又与世无争的冷淡气息。
而方茴,显然也在刻意与他拉开距离。她明白,若她与陆凡关系过密,只怕自己哥哥就会对他不利了。
正是这日,陆凡依旧立在甲板上,凝望那翻涌如海的云层。
忽然,他心头猛地一动。
体内那缕封印着魂血的气息,竟微微涌动,像是受到什么呼唤般,闪烁出极为微弱的共鸣。
陆凡瞳孔骤然一缩:
“还有人在兽潮里活下来了?!”
他心头既惊且疑,那股感应并不算强,但却很清晰地告诉他——有人,活着!
他立刻运转神识,循着那一缕魂血的牵引,方向赫然指向舰队最外缘。
陆凡心思电转。下一刻,他翻手取出那枚方茴赠予的供奉令。
这供奉令虽然无法离开舰队,却足以让他在各大战舟间自由往来,不至于被轻易阻拦。
陆凡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是谁,先去看看。”
他袖袍一抖,灵舟化作一道青虹,在那密集如林、灵光闪烁的战舟之间灵巧游走,直朝那魂血感应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多时,他已抵达舰队的最外围。
此刻,前方又有一艘飞舟被拦下,灵光一闪,那艘舟身便被硬生生扯住,停滞在半空。
征调之人,赫然便是之前那名瘦高修士,聂长老。
只见聂长老面无表情,衣袖轻挥,声音如金铁交击般在空中回荡:
“此舟何人?报上名号,船上修士皆须查验。无宗门无凭证者,统统征调前往前线!”
被拦下的灵舟上,为首的亦是一个筑基修士。此人满脸堆笑,拱手连声说道:
“长老息怒,小舟不过贩运之舟,全是些低阶修士与杂役,并无宗门背景。若长老需要,尽管征调便是。”
此人态度卑微,然而他话音未落,陆凡的目光,已凝在那灵舟的甲板上。
只见甲板上,一条条灵力铸成的锁链,将数十名修士紧紧拴在一起。他们衣衫破烂,面容疲惫,个个低垂着头,脸色灰败。
最后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落入陆凡眼中。
那女子浑身狼狈,衣袍破碎不堪,脸上满是用黑泥胡乱涂抹的污迹,看上去又脏又凌乱,几乎认不出本来面貌。
可就是那双眼睛——虽然此刻空洞而茫然,却依稀还透着几分曾经的凌厉与傲意。
星野梦。
陆凡心头一紧,眉目微凝。
此刻的星野梦,早已不复昔日天渊外那般英姿飒爽。她此刻只是那队灵奴里最寻常的一人,双手被灵力锁链锁住,气息极为微弱。
她用黑泥遮住了大半张脸,大概是她唯一能自保的方式。那一双眼中,流露出短暂的困惑,又立刻低下了头。
陆凡心中微微叹息。
他对星野梦虽谈不上亲近,但也并无恶感。天渊外的时候,她对于陆凡还有旧恩,也曾表达过结成道侣的想法。
而如今,她却被困为灵奴,任人摆布。
他看着那一条条灵链,心中也不由浮起一丝沉重。
按理说,天渊外围的修士不该如此狼狈。往昔修士进入天渊,天渊外围没有什么强者,进入的修士总会先有一个尚算安稳的适应期,让他们熟悉内部的环境。
哪曾想,这一次才刚踏入天渊,便遭遇了惊世骇俗的兽潮。
陆凡不由自主攥紧了拳。
他始终有个隐隐的猜测——
“或许……这一切,是因我而起。”
若不是自己那次进入天渊的瞬间,以及随之而来的兽潮,也许不会爆发。
那些曾与自己一同进入天渊的熟人,如今死的死、散的散。或许自己……确实连累了他们。
陆凡心中无声地叹息。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星野梦的身上。
那女子此刻格外单薄,整个人似乎都在灵链的重压下颤抖。可哪怕满身狼狈,她周身依旧隐隐透出一股冷硬与孤傲。
陆凡最终还是没有调转灵舟离开。
他暗暗吸了口气:
“若能救下她,哪怕付出一些代价……至少能让我少些负罪感。”
他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此时,聂长老已经清点完那艘奴隶船上的人数,目光淡漠地一扫,冷声道:
“不错,还算识时务。”
他看向那点头哈腰的筑基修士,声线如金石相击:
“你这艘灵舟,便随舰队一同征讨兽潮。至于你带的这些奴隶——”
他眼神微微一冷,语气更显森寒:
“统统押去最前线战舟。”
话音落下,几名修士立刻上前,开始扯动灵链,将那群灵奴往另一艘巨大的血色战舟方向驱赶。
那艘战舟上,灵焰冲天,隐隐可见锋利的黑曜巨弩与闪烁的法阵铭文,正是所谓敢死队的座舰——专门用来抵挡最狂暴兽潮的血肉之盾。
人群里瞬间传出一阵压抑的惊慌低语。
那些灵奴们闻言,更是有几人忍不住发出低泣,身躯战栗着,却不敢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