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凡被梦璃携着,以土遁之术疾行地下,不知穿行了多少里。
梦璃突然停下,幽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转了个圈,似在衡量周围地脉气息,随即低声“喵”了一声。从地下缓缓升起,显现身形,旋即吐出了陆凡。
头顶是一处半塌的古殿,破碎不堪,却极其隐蔽,四周皆是断岩裂石与熔火交错之地。
此地位于山腹深处,外有多重火灵脉干扰灵识波动,常人哪怕搜寻百次,也不见得能触及此间半分。
陆凡深吸一口气,丹田之中,黑息几欲压制不住,翻腾如海,恶鬼经的灵息已然临界。
“就这里了。”他缓缓盘膝坐下,右手抚摸梦璃脑袋。
梦璃略显烦躁地晃了晃耳朵,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却也并未挣脱,反而身形一晃,远离陆凡准备渡劫之地。
这一路从汉国走到天渊,凡体、丹道、神识、剑意、轮回,陆凡走的路太过于繁杂。
若说窥天诀是他打下根基之术,那恶鬼经,便是为战而生。
这门功法吞噬阴魂,聚煞成灵,以魂祭气,其凶煞至极,行至高阶,威力无匹。
但其筑基一关,却是九死一生——恶鬼经筑基,不渡灵气雷劫,而渡“魂劫”。
魂劫来时,万鬼啼哭,执念反噬,若心神稍有动摇,便会被生生撕碎神魂,身死道消。
他曾于恶鬼经中读过数例前人试图强行以恶鬼经筑基者的结局:不是神魂崩溃、疯魔而死,就是肉身炸裂、被反吞噬而亡。
不过,也正因如此,若能渡过此劫,他的神魂强度、经脉通融程度,将远超寻常同阶数倍以上。
“我没有退路。”
他低声道,目光坚定。
话音刚落,丹田之中,黑气猛然喷涌而出,仿佛一尊无形的鬼王自他体内睁眼,冲天一啸!
咚——!
虚空中响起一道诡异的沉闷声响,仿佛是地狱之门被敲响。
紧接着,殿宇四周阴风大作,原本干涸的岩缝中竟有黑气蒸腾而起,一股森寒气息席卷四方。
“来了。”陆凡闭目,任由那恶鬼经的灵息自丹田深处轰然炸开!
周身的血肉一寸寸震颤,经络浮现紫黑色符纹,皮肤下似有千万鬼影挣扎咆哮。他咬紧牙关,手诀一引,魂台之中光芒闪动,恶鬼经本源化作一道漆黑光柱,直冲天灵而去!
刹那间,天上地下,响起阵阵哀嚎之声。
冥冥中,有“东西”察觉到这异变,不属于天渊的意志,不属于人世的力量,仿佛是沉眠万载的鬼神张开了血口,俯瞰着人间。
轰隆!
魂劫,终于降临。
只见虚空裂开一道黑缝,无数惨白的手臂从中探出,血色的锁链在半空交织,如同鬼狱重临人间,数千阴魂在其中哭嚎、狰笑、嘶鸣,全都朝陆凡扑来!
“凝神,守意!”陆凡低吼一声,灵识之海中,一缕细微的剑意骤然绽放,宛如雪中孤锋,斩断缠绕神魂的诸多阴念。
第一道魂劫,是执念侵心。
陆凡盘坐不动,识海中浮现出玄武门覆灭、老赵自爆身死、林月婵为耗尽精血而死,苍阳子视自己为蝼蚁,种下轮回梦境等种种往事。
一个个仇敌化作厉鬼缠身,试图撕裂他的神识。
“都是假的!”陆凡怒喝,识海中剑芒暴起,将诸多幻象尽数斩灭!
第二道魂劫,是鬼影夺魂。无数恶鬼涌入其神魂之中,想要将他挤出本体,夺舍其身。他死死咬牙,以恶鬼经为基,将吞噬之力反向运转!
“你们要我的身,那便尝尝被我吞的味道!”
哧啦!哧啦!
陆凡神魂之中,一道道诡异的黑纹浮现,将冲入的恶魂尽数吞噬,化为自身灵力,他的气息反而越发饱满凝实!
第三道魂劫,劫雷降临。
不同于常人所渡的灵雷劫,陆凡头顶的雷云并非雷光,而是一只只灰白色眼珠,悬于虚空之中,冷冷注视着他,每一道目光落下,都是一道神魂轰击!
轰——!
他识海猛震,一口鲜血猛地喷出,皮肤上瞬间龟裂,如同雷纹般的伤口不断蔓延。
“还差……一点。”他嘶哑低语。
识海中,恶鬼经的符文旋转至极限,那道漆黑光柱猛然坍缩成一个旋涡,最后一点残魂与劫力轰然汇聚在一起!
陆凡睁开双眼,眼中有森然黑光炸开!
“成了!”
——轰!
天地瞬间沉寂。
恶鬼经,在这方诡异地底之中,正式筑基!
那一刹,天地仿佛被瞬间掀开了一角。
以陆凡为中心,阴风怒号,鬼影恸哭,虚空中一道黑紫色光柱贯穿了地脉灵场,一时间,方圆百丈内阴气如潮水般倒灌,尽数涌入他的识海之中!
轰轰轰!
体内,筋骨炸响如雷,灵海暴涨,经脉间涌动出一缕缕浓郁至极的黑煞灵息,竟隐隐有朝“实质化”蜕变的趋势!
他猛地睁开双眼,目光一片血黑交错,眸子深处,有一道幽影鬼纹缓缓浮现——
这是恶鬼经筑基完成后所带来的本命印记,代表着他已真正跨入“恶鬼道”的第一阶门槛!
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轻松。相反,满是沉凝。
这一场筑基,看似顺利,却实则凶险至极,稍有差池,便是身陨道消的结局!
因为他刚才所做之事,根本称得上“逆天行事”!
因为陆凡最大的秘密,便是他有两个灵根。
以窥天诀之基,强撑魂海,以筑基之身,逆度恶鬼经筑基之劫,这在修真界传承万载的法理体系中,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若非我先已以窥天诀筑基,魂台稳固、灵识强横,换了任何一个凝气圆满的修士来……也难保神魂不裂。”
陆凡缓缓起身,周身灵息震荡之间,竟隐有两种迥然不同的力量流转。
一为“阳灵正气”,清明而深远,乃窥天诀所筑基;
一为“阴魂煞息”,幽暗而暴烈,乃恶鬼经所炼魂。
两者本应相斥,此刻却在他体内隐隐形成某种奇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