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被锦衣卫抓捕,押解进京,直接投进死牢。胡宗宪对这么一天的到来,是有充分思想准备的。其实若不是暗中使诈,挣扎一下,王直死后不久,自己就也该上路了。但他千思万料,都没想着自己的罪名竟会是那个。
胡宗宪进牢以后,一直盼着提审。以自己所作所为以及立下的大功,完全可以在公堂上,义正言辞地辩驳一通。就算仍旧难逃一死,也可吐出心中一口怨气。但料来狗皇帝和阉党一般上是不会给他这种机会的。
等了七、八天,德公公竟然来了。胡宗宪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这东厂大牢,本就是德公公的地盘。但德公公还带了壶毒酒来。
胡宗宪不由凄然一笑,该来的果然不差。
德公公隔着牢栏,对胡宗宪转述了嘉靖皇帝的口谕:“传圣上口谕,犯人胡宗宪妄撰圣旨,法该满门抄斩,诛灭三族。但念其平定江南海乱有功,独罪其身,且御赐毒酒,恩赏全尸。”
原本跪得好好的胡宗宪,猛地站了起来,紧握牢杆,瞪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连抖得手链足铐,一阵乱响。问道:“皇上为什么要给我按上这么个罪名?”
德公公笑了,问:“倒有趣了。皇上为什么不能给你按这个罪名?”
胡宗宪重重地叹了口气,暗想,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原本就无需罪由。将手探了出去,接下那壶毒酒。怔了怔神,便拔盖欲饮。
德公公却说了声:“且慢!”接着让左右其他人等,全部退到外边。
胡宗宪手持毒酒,问:“公公,莫非有话要说?”
德公公也重重叹了口气,说:“心中有些话,不吐不快。”
胡宗宪笑了,说:“公公好算计。有些辛秘,也特地留给我这个将死之人听。”
德公公倒问:“你这个姓胡的,到底是不是属狐狸的?竟然能和皇上斗上心眼。要是我也有你这般睿智,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胡宗宪眼珠一转,问:“公公,如今位高权重,又得皇上恩宠,还觉不足?”
德公公又叹上一口气,说:“你丢官回乡已经两年多了。当然不知道如今皇上最恩宠的乃是徐阶。”
胡宗宪想了想,说:“就算如此,公公也不必太过介怀。皇上恩宠过的人多着呢。”
德公公接说:“但大多都被他杀了。”
胡宗宪却问:“我恩师现今如何?”
德公公说:“老奴当初替他送上过一句话,命是能留的。不过儿子严世藩要被开刀问斩。”
胡宗宪默不作声。
德公公问:“想知道他的罪名吗?”
胡宗宪答说:“不外乎…,难不成也有古怪?”
德公公拍手,说:“真是个聪明人。严世藩犯的是‘通倭罪’。”
胡宗宪手一抖,差点将毒酒颠些出壶,忙塞回盖子,问:“皇上聪明至极,怎会如此胡来?”
德公公笑了,说:“你不信?但你应该知道点什么。皇上给你下的密旨,还记得吧?”
胡宗宪叹了口气,说:“是了,那王直是倭人。”
德公公也长出一口气,说:“太聪明了。但你知道,你何时妄撰过圣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