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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后三国之曹魏的棋局 > 第169章 高平陵之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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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的营帐内,三盏青铜烛台上的蜡烛烧得只剩半截,烛火在夜风中不安地摇曳着,将帐内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烛泪顺着烛身缓缓流下,在烛台上凝结成血红色的蜡块。

曹爽死死攥着那份奏章,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上等的羊皮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随时会被撕成碎片。司马懿那熟悉的笔迹此刻却如同毒蛇般扭曲缠绕——\"臣请陛下罢爽、羲兵权...\"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大将军...\"帐下亲兵小心翼翼地唤道,声音细若蚊蝇。他看见曹爽的脸色在烛光下忽明忽暗,那双充血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滚出去!\"曹爽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嘶哑得像是受伤的野兽。他猛地一挥手臂,将案几上的竹简全部扫落在地。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有几卷甚至滚到了帐门口。

亲兵吓得连退数步,险些被门槛绊倒。他从未见过大将军如此失态——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倨傲神情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要冲破皮肤。汗水已经浸透了曹爽的内衫,在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

帐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曹爽粗重的喘息声。他死死盯着那份奏章,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这份奏章来得太突然,就像一把尖刀,在他最松懈的时刻直插心窝。就在昨日,他还沉浸在撤军回朝的喜悦中,盘算着如何在洛阳重振声威。可今日,这薄薄的一纸文书就将他的美梦彻底击碎。

\"司马懿...\"曹爽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混杂着愤怒与恐惧。他忽然想起临行前杨综的警告——\"大将军若执意出行,恐为人所乘\"。当时他只当是危言耸听,如今想来,竟是一语成谶。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却让曹爽更加心烦意乱。他猛地抓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胸中燃烧的怒火。

帐外,春日的阳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曹爽的双眼。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看见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正午的阳光将高平陵照得发白,远处的洛水泛着粼粼波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曹爽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靴子踩在松软的春泥上,发出令人不适的黏腻声响。他看见天子车驾就停在不远处,明黄色的华盖在风中轻轻晃动。十六岁的曹芳——那个他亲手扶上皇位的少年天子,此刻正呆呆地站在车辕旁,茫然地望着洛水方向。阳光照在少年天子的脸上,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

\"来人!\"曹爽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感觉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亲兵统领李胜快步跑来,铠甲发出哗啦的声响。他脸上还带着宿醉的潮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大将军有何吩咐?\"

\"立即伐木筑垒!调集所有屯田兵士护卫!\"曹爽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他看见李胜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可、可是大将军,今日是谒陵之日...\"

\"快去!\"曹爽一把揪住李胜的衣领,唾沫星子喷在对方脸上,\"违令者斩!\"

很快,刺耳的伐木声打破了陵园应有的肃穆。斧头砍进树干的声音此起彼伏,惊起一群栖鸟。粗壮的松柏一棵接一棵倒下,扬起漫天尘土。屯田兵士们手忙脚乱地将树干削尖,杂乱地堆砌成一道歪歪扭扭的壁垒。这些临时征调来的士兵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粗布衣裳打着补丁,手中的长矛锈迹斑斑。他们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神,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出什么事了?\"

\"听说司马太傅...\"

\"嘘!不要命了?\"

曹爽站在新筑的工事后,汗水浸透了里衣。他死死盯着洛阳方向的地平线,仿佛那里随时会杀出一支大军。阳光照在他脸上,将那些平日里被脂粉掩盖的皱纹暴露无遗。他突然想起昨日还在大将军府中与何晏、邓飏等人饮酒作乐的场景。何晏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凑过来,用尖细的嗓音说:\"仲达那个病夫,怕是活不过这个春天了...\"当时满堂哄笑,现在想来,那笑声多么讽刺。

\"报——\"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跪倒在曹爽面前,\"洛阳城门已闭,太傅司马懿率军控制了武库!\"

曹爽感觉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天子车驾,却见曹芳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车中,那张稚嫩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平静。

\"大将军...\"李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的家眷都还在洛阳...\"

曹爽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天空,刺目的阳光让他流下了眼泪。

\"报——\"斥候飞奔而来,马蹄踏起的尘土在夕阳下形成一道金色的雾霭。斥候滚鞍下马时差点摔倒,铠甲上沾满了汗水和尘土混合的泥浆。\"司马懿派尚书陈泰求见!\"

曹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青铜剑鞘上精美的饕餮纹被他摸得发亮。他转头望向身旁的何晏,却见这位自以为足智多谋的名士,微微摇头。营帐外,临时征召的屯田兵们不安地骚动着,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让他过来。\"曹爽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比想象中嘶哑。

陈泰缓步而来,一袭素色官袍在遍地狼藉的军营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衣冠整齐得近乎刻板,连腰间玉佩的穗子都没有一丝紊乱。最令曹爽心惊的是他的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仿佛不是来劝降,只是例行公事。

\"大将军。\"陈泰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得像是礼官示范,\"太傅有言,只要将军交出兵权,归降认罪,可保性命无忧。\"

曹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陈泰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丝欺骗的痕迹。但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坦然。曹爽突然想起陈泰的父亲陈群——那位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前尚书令,临终前还在病榻上批阅奏章。

\"司马懿...当真这么说?\"曹爽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感觉喉咙发紧,仿佛有人在那里系了根绳子。

\"千真万确。\"陈泰微微颔首,阳光在他端正的官帽上投下一道阴影,\"太傅还说,他与将军同为托孤大臣,实在不愿看到...\"

\"够了!\"曹爽突然暴怒地打断,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震得临时搭建的营帐簌簌作响。几个亲兵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回去告诉司马懿,本将军要亲自面见天子!\"

陈泰离去时的背影挺得笔直,就像他来时一样。曹爽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膝盖发软。这时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营前——殿中校尉尹大目,那个曾陪他围猎、陪他饮酒的心腹。

\"将军!\"尹大目快步上前,铠甲下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压低声音道:\"太傅让我带话,他愿意指洛水为誓,只要将军交出兵权,最多免官归第,绝不加害!\"

曹爽望向不远处的洛水。春日的水流湍急而清澈,倒映着两岸新发的柳枝。他突然想起父亲曹真临终前的嘱托——那个曾经威震雍凉的大司马,在病榻上如何紧握他的手;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大兴土木的府邸、强占的民田、那些被他当众羞辱的大臣...

\"大目...\"曹爽的声音突然软弱下来,像个迷路的孩子,\"你说...我该信他吗?\"

尹大目没有立即回答。远处,屯田兵士们不安地窃窃私语,有人已经开始偷偷收拾行装;更远处,洛阳城的方向隐约可见尘土飞扬——那是司马懿的军队正在集结,黑压压的阵型如同逐渐合拢的铁钳。

夕阳西下,将曹爽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洛水岸边。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此刻却像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士兵般,站在仓促构筑的工事后,茫然地望着洛水发誓的方向。他摸了摸腰间印绶,突然想起八年前在先帝灵前,他与司马懿伪造先帝托孤时的场景。那时的洛水,也是这般清澈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