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于刚回到姚府,便被人押了起来。
“你费那么大劲就只是抓个女的??”
姚枕坐在一把雕着海水江崖纹的金丝楠木椅上,这还是过去先帝赐下的,仅此一把,代表的是姚家过去显赫的地位,如今却...
姚枕沉着脸示意人将他放下,冷笑道,
“糊弄本官?”
“大人,江娘子不简单。”蔺于垂首道。
”本官记得,你之前便同本官说过,只是,你单单抓她又有何用?裴纪这厮...”他指尖摩挲着手把上的雕纹,冷笑,
“难不成会将机密要事告诉一个女人吗?”
“她知道。”
见蔺于这般笃定,姚枕眉峰微挑,指节略一停顿,
“可是审了?”
“跟行刑官通过气了,另外,还在刑牢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人来了。”
...等着人?
“什么人?”
蔺于抬起头,眼中的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来救她的人。”
一个...原本就应该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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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黏腻的液体滑落颈间,江寒竹恍恍惚惚睁开眼,想起来自己被抓进了牢狱中。
方才似乎...不小心睡着了,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她用手撑着身子坐直了起来。
想想,应该再过不久他们便来救她了。
靠在阴冷的墙壁上,她想起杨南临死前跟自己说的话,
“江娘子,其实我早就病得很重了,那人同我说,只要这么干,便能将我女儿带离她爹抚养长大。”
“没我在,我无法想象那人会怎么对待女儿...于是我便答应了...”
杨南挣扎着跪了下来,
“我愧对诸位,我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会走的,我只求,求求您能收留我女儿,只求她平安长大便好...”
“求求您...”
“这我唯一的请求,您答应我,我会离开的...”杨南泪流满面,单薄的身子似乎风一吹便会折断。
“只要您答应我,我会离开的,如此...那人想必也无法对你们做什么...”
“你这是...威胁我吗?”
那副身子倏地一抖,随即深深埋在地上哭泣,
她看着,终是蹲下身将她扶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你,好好待在这吧,陪陪你女儿,她会在这好好长大的。”
“其他事情便不用理会了,我刚好...也想见见他。”
想过或许是什么重生穿书,也没想过竟是那样的存在...
改变不了...原来什么也改变不了...
一切都是在...原地打转罢了...
有什么意义呢...
江寒竹苦笑一声,将自己深深埋在臂弯里。
“喂!起来了!\"
铁门晃动的声音格外刺耳,江寒竹抬起头,发现面前站了两位官兵。
她皱了皱眉,“你们做什么?”
“自然是审问啊。”
自那二人身后又转出一人,穿着京兆府刑曹官服,像是个掌刑的老手。
“...你要审问我?”江寒竹冷着眼看向他。
她分明已经提前打点好了,看来这是...收了她的银子外,还收了其他人的银子是吧...
赵谢笑了声,随即厉声道,
“带走!”
手臂被粗暴的拉扯,江寒竹被拖到了一间密闭的小屋中关了起来。
镣铐铐在了手脚上,她被大力摁在了一把带着斑斑血痕的木椅上,抬头正对着的是一张案桌,各式刑具森然陈列。
“江娘子是吧?”赵谢拿起一把剔骨刀往她的脸上拍打。
“说真的,这么个美人,我还真是下不了手,要不...你便直接交代吧?”他眯着眼笑,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一百两。”
江寒竹直接开口道。
闻言,他拍打的动作顿住了,眨眨眼,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还不够。”
“一百五。”
“两百。”江寒竹死死掐着掌心,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
“三百!”
“不行啊,”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显得格外兴奋,“那边的人说了,你报多少,他都多加一百两给我。”
“我是裴大人的未婚妻!”
“裴大人...呸!!就那只会谄媚圣上的小白脸!”赵谢忽地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格外愤恨,“不就是会说几句漂亮话,就能当上重臣,我呸!一个个眼瞎了似的。”
是了,赵鹿吟这些年步步高升,可是惹了不少人眼红。
毕竟同朝为官,被一个毫无背景、阅历还不及自己的人骑到头上,有多少人能甘心?
“本官也是有人罩着的,倒要看看能把我怎么样?!”
指尖转动着沾着血迹的剔骨刀,说着,赵谢敲了敲她的腿。
“美人美人,柔弱无骨...是不是更好呢?”
心中寒意升起,似有毒蛇缠绕吐信。
挑破衣裙,刀尖冰冷地抵在了肌肤上。
来不及了吗...
来不及了。
“我看谁动她!!”
门被大力踹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跑进来,抬脚便踹到了赵谢身上。
但...纹丝不动...
最终还是后面进来的人将他一脚踹倒在地。
“你...”
江寒竹瞪大眼,愣愣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
詹若熙插着腰,因为没能踹动人,她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我来救你了。”
“噢,你便是江娘子啊,还真是好看。”另一个人从她身后探头看了过来,格外好奇道。
“你是...”
她笑了笑,“我姓秦,叫秦雪岭。”
啊...秦雪岭...
“喂!你们做什么?!谁啊?!”赵谢捂着腰艰难地坐起来,方才那脚对方显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力。
“本小姐是詹家二小姐!”詹若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着他道,“赶紧把江娘子放开!”
“詹...詹二小姐?”赵谢忍着腰间传来的剧痛站了起来,“您,您来这做什么?”
他扯着嘴角,“这不是贵府千金该来之地,还请不要妨碍公务。”
“我说,将她放开!这是命令!”詹若熙一字一句道。
“您...”赵谢有些不耐烦了,准备动手将人赶出去,又一个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赵谢。”
“石...石大人...”看清来人后,赵谢直接僵在了原地,“您...您这是...”
“将人放了吧。”说着,石天雷瞥了一眼江寒竹,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我...还及时吧...”
杨清梨有些喘不过气,她方才几乎寻遍了整个京兆府才最终找到石大人。
急忙亮出詹大人的玉佩后,这才匆匆将人带了过来。
“及时!太及时了!”詹若熙兴奋地扑上去抱住了杨清梨,想起什么,又转头对着赵谢呵斥道,
“没听到说放吗?!快解开啊!是不是聋了!”
一切好似梦一般,踏出地牢时,江寒竹望着天边的余晖,第一次尝到了劫后余生的滋味。
“你...你怎么会来...”她有些虚弱道。
“来救你啊,哪有为什么?”
“可你...”你怎么有办法的...
说到这,詹若熙面上难掩得色,“我去求了父亲,我说,江娘子乃裴大人心爱的女子,您不是一直想同他交好吗?”
“救了她,便能让裴大人欠您人情,未来难保没有用处。”
她碰了碰江寒竹的肩,“这还是你教我的,不是说,欲与人谈判,当先投其所好吗?”
看着她的笑脸,江寒竹下意识低声喃喃着,“詹若熙...”
“啊?怎么了?”
詹若熙...
对,她想起来了...书里,有过一句对她的描写,是一次宴会上,萧合对她的评价,也是书里对她的设定——
【刻板无趣的提线木偶般的女子。】
江寒竹垂下眼,忍着胸腔内那欲跳欲烈的心脏。
不能改变吗...
当真是,无法改变吗?
“江娘子?”詹若熙有些担忧地看了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
逆光中,她们的身影格外璀璨,江寒竹彻底绽开笑颜,“...没事,”
“多谢你们...救了我。”
远处,
树影斑驳间,其中一人看见那番情形后当即转身隐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间简陋的小屋外,
“被...救走了?”
听完禀报,蔺于握着毛笔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无意识地呢喃,“是...何人救的?”
“詹家二小姐,秦家大小姐还有借住在司家的那位小姐...至于您说的那位武功高深的男子...”他顿了顿,如实道,
“我们守了许久都没见到...”
“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她们...”
笔尖的墨水坠落宣纸,洇开了一团墨迹,可他却浑然未觉。
“怎么会没有出现呢...”
倏地,凌冽的剑气撕破半空,一团血花在窗棂上绽开,也飞溅至他面前的宣纸。
墨色与猩红交织,晕开了令人胆寒的杀意。
脚步声响起,最后,一道身影落在了他的纸上,盖住了那团血墨。
蔺于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带着森冷怒意的眼。
那双眼,
本该是无波无澜的...本该是没有感情才对...
蔺于喃喃道,“你其实不该活着的,如今的你...应该是死了才对。”
青捷皱着眉,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冷声道,“该死的是你。”
只可惜他答应了人,要把这人留着待她回京时再收拾。
想着,青捷颇为痛苦地闭上了眼。
“江寒竹穿嫁衣简直是倾国倾城,”那人的话仿佛还在耳边,
“你好好将事办妥,我让她穿给你看,啊不,盖头给你挑。”
“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