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冰原的风雪在命契珠碎裂的刹那骤然止息。
慕星黎靠在黎玄澈肩头,望着金红的日光漫过冰峰,忽然觉得那抹暖色里浸着铁锈味的腥气。
她睫毛轻颤,指尖无意识揪住他衣襟:“这光……不对。”
黎玄澈本垂眸凝视她心口新浮现的九尾神纹,闻言抬眼。
他的瞳孔在接触日光的瞬间缩成竖线——金红的光线里竟浮着极淡的血丝,像被无形的手揉进了鲜血。
“是血煞之力冲破封印的征兆。”他声音沉得像压着千年玄冰,“上古时冥渊曾用万人血祭催发过这种异象,会引动天地间的戾气流。”
慕星黎后背的寒毛根根竖起。
前世她虽未见过血煞光,但记得师父战死前曾说过,当“红日染血”时,便是邪修谋划数百年的大劫将临。
她抬头看黎玄澈,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比冰原更冷的肃杀。
“回宗门。”两人异口同声。
穿越数千里寒域时,两人皆未多言,只将御空法器催到极速,冰晶在身侧炸成细碎的星芒。
直到暮色漫上一座废弃驿站的断墙,黎玄澈才按落云头:“先歇半柱香。”
慕星黎取出怀中的羊皮地图,展开时指尖微顿——地图上南境区域原本用朱笔圈出的“赤焰城”,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像被人蘸了血重新描过。
“赤焰城是宗门在俗世的粮道枢纽,藏着三百年积蓄的灵米和丹药。”她指腹碾过那片红,“若冥渊要断我们根基……”
“他们的目标不止于此。”黎玄澈闭目凝神,指尖泛起银光探向南方。
神识触及赤焰城时,他眉心骤然拧紧,“城中灵力乱成一锅粥,有正道修士在挣扎,更多是邪修的阴寒气息。还有……”他睁开眼,眼底浮起冷光,“有座隐匿的聚煞阵,在抽取活人的生气。”
慕星黎的九尾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血脉觉醒后,她对阴邪之气的感知敏锐了十倍。
她忽然按住黎玄澈手腕,耳尖微动:“地下三丈……有锁链崩断的声音。”
两人快步走出驿站,月光正漫过荒草。
慕星黎蹲下身,指尖按在碎石上,冰凉的触感里渗出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
“是幽冥锁链。”她声音发紧,“上古用来镇压地脉邪物的封印,我在宗门古籍里见过拓本。”她能清晰感觉到,那锁链正被某种腐蚀性的力量啃噬,每道裂痕都在往地脉深处蔓延,“若断了……南境的地火会被邪煞引动,山崩、毒雾、活物暴毙……”
“所以他们选赤焰城。”黎玄澈替她接完后半句。
他袖中银鞭轻震,那是准备战斗的征兆,“去废庙。”
废庙的断墙上爬满枯藤,月光透过破洞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慕星黎刚跨进门槛,后颈的狐毛突然炸起——这不是警惕,而是血脉对同类危险的直觉。
“来得正好。”
阴恻恻的声音从梁上坠下。
黑影如墨,落地时带起一阵腥风,慕星黎瞬间辨出那是腐肉混着血锈的味道。
蚀月,冥渊七使中最善用毒的那位,此刻正倚着柱子笑,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另半张脸上爬满青紫色的毒斑:“我家主人说,九尾神尊的道侣,血应该比千年灵参还补。”
他话音未落,手中九节鞭已破空而来。
鞭身裹着黑紫色毒雾,所过之处,枯藤立即焦黑碎裂。
慕星黎刚要侧身,腰际一紧,被黎玄澈拽到身后。
“退下。”他声音像冰锥坠地,身后九尾虚影骤然展开,银蓝毛发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光。
鞭梢撞在虚影上,发出金铁相击的轰鸣,毒雾被神纹灼烧,发出刺啦的声响。
蚀月瞳孔骤缩。
他原以为黎玄澈刚结命契,灵力会有短暂空窗期,却不想这九尾的威压比三百年前更盛。
他手腕急转,鞭身化作毒蛇形状缠向黎玄澈咽喉,却被一道银芒截住——是黎玄澈的指尖,正抵在鞭身关节处,神纹亮起的瞬间,九节鞭竟寸寸崩裂。
“不自量力。”黎玄澈抬指,一道灵力刃破空而出。
蚀月旋身避开,却觉左肩一热,衣襟被划开三寸长的口子,露出下面狰狞的毒疮。
他倒掠出庙门,夜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眼底的狠厉:“你们护得住一座城,护得住十三州么?等血月当空——”
“砰!”
庙外突然炸响一声雷鸣。
黎玄澈和慕星黎同时转头,只见赤焰城方向的夜空裂开一道血色雷光,像一把染血的剑,直插向地面。
那光太亮,连废庙的断墙都被映成了暗红色。
蚀月趁此机会跃上树梢,笑声混着风声飘来:“神尊,道侣,明日此时,赤焰城的血池会为你们留两个位置——”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夜色,只余几片焦黑的毒鳞落在地上,滋滋腐蚀着青石板。
慕星黎握紧黎玄澈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也能感觉到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地脉震动。
赤焰城的方向,有血腥味正随着夜风飘来,越来越浓,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缓缓笼罩整个南境。
“走。”黎玄澈拉着她御空而起。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而在他们身后,血色雷光并未消散,反而愈发耀眼,仿佛在替即将到来的血劫,提前点燃了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