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缓缓盘坐在石台上,指尖掐了个静心诀。
新涌入的灵力如活物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带着股熟悉又陌生的温热,像是有人将千年陈酿的酒液直接灌入她血脉。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些记忆残影正顺着灵力流动的轨迹,在识海里浮浮沉沉——白衣男子的银灰眼尾,少女跪坐时发间垂落的茉莉串,还有那声\"阿黎\"的呼唤,像根细针,一下下挑动着她的神经。
黎玄澈倚着洞壁站着,月光从裂隙漏进来,在他眉骨投下阴影。
他盯着她微蹙的眉心,喉结动了动,终究没上前。
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银纹,那是九尾神族特有的锁魂纹,此刻正随着他紧绷的手臂微微发亮。
半柱香后,慕星黎突然睁眼。
洞外的狐火映得她眼尾泛红,声音却冷静得像淬了冰:\"那个女子......是你曾经的未婚妻?
还是......我的前身?\"
黎玄澈的身体瞬间僵直。
他望着她眉心若隐若现的银色狐纹,喉间泛起涩意——那是九尾神女的命纹,白璃活着时,眉心也有这样一道,只是颜色更浅,像沾了晨露的茉莉。
他摸出腰间的玉简,玉质已经泛出包浆的暖黄,指腹擦过刻着\"璃\"字的凹痕时,指节微微发白:\"她是白璃,九尾神族最后一任神女,也是我曾誓死守护之人。\"
慕星黎伸手接玉简,指尖与他相触的刹那,感觉到他掌心薄茧的温度。
玉简入手便泛起微光,像是在回应她体内的血脉。
神识探入的瞬间,她被拽进一片阴寒的幻境——
这里是九幽封印之地,石墙上爬满暗红咒文,每道都渗着腐臭的血。
白璃站在祭坛中央,素色裙裾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的手按在阵眼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面画出与石壁相同的纹路。
远处的阴影里,黎玄澈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的银灰眼尾泛着红,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喊什么,声音却被风声撕碎。
画面突然扭曲,白璃的脸凑近慕星黎,她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释然:\"若有一日你再遇九尾血脉之人,请代我赎罪......\"
\"砰!\"
慕星黎猛地睁眼,玉简\"当啷\"掉在地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幻境里的阴寒还裹着她,像条毒蛇缠在肋骨间。
她盯着黎玄澈,声音发颤:\"你说我不是容器,可若我是她的转世,又与容器有何区别?\"
黎玄澈弯腰捡起玉简,指腹轻轻擦掉她脸上的冷汗:\"转世是轮回,容器是工具。\"他的拇指抚过她眉心的狐纹,灵力顺着指腹注入她识海,帮她驱散残留的阴寒,\"白璃的魂灯在千年就灭了,她留下的,只有这些记忆碎片。
你会共鸣,是因为你的血脉比她更纯粹——你是九尾玄天狐直系后裔,而她......\"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是我用半条命换回来的替代品。\"
慕星黎愣住。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想起幻境里黎玄澈发红的眼尾——那不是愤怒,是绝望。
\"她选择了你,是因为你能走她未能走完的路。\"黎玄澈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动的,是九尾神族的命魂。
它认你,不是因为你像谁,是因为你是慕星黎。\"
洞外的茉莉香突然浓了些。
慕星黎望着交叠的双手,他的掌心有常年握剑的茧,她的掌心有空间灵泉滋养出的软。
那些记忆残影还在识海翻涌,但此刻压过所有的,是他心口传来的温度——沉稳,有力,带着股让她安心的腥甜,像是血脉里本就该有的东西。
\"我要亲自去封印之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抽回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腰间的佩剑,\"你说过,一旦踏入便无法回头。
那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
黎玄澈望着她眼底跳动的光,突然笑了。
他的笑极淡,却让银灰眼尾的泪痣都跟着晃了晃:\"来不及了。\"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从你觉醒血脉那天起,从你在宗门大比斩下慕华安的手那天起,从你今天吸收白璃记忆那天起......\"他的声音放轻,\"你早就是被命运盯上的人了。\"
慕星黎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石屑。
洞外的狐火突然剧烈晃动,火星子噼啪炸响,像在预警什么。
她刚要说话,突然浑身一僵——那股消失的黑气,又出现了。
这次不是若有若无的波动,是实质的压迫感。
洞外的月光被染成青灰,茉莉香里混进腐肉的腥气。
黎玄澈瞬间挡在她身前,佩剑\"铮\"地出鞘,剑身泛起银白狐火。
慕星黎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成铁线,灵力如风暴般在两人周围流转。
\"退到我身后。\"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慕星黎没动。
她望着洞外翻涌的黑雾,那些原本消散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月光下拉出细长的影子。
黑雾里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是铁链拖地,又像是......指甲刮过骨茬。
黎玄澈的剑刃突然发出清鸣。
他转头看她,眼尾的泪痣被狐火映得通红:\"星黎,听我——\"
话音未落,黑雾中传来一声低笑。
那笑声沙哑,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下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沾着血。
洞外的狐火\"唰\"地熄灭了。
黑暗里,慕星黎握住黎玄澈的手腕。
他的脉搏跳得很快,快得反常。
她能感觉到他灵力翻涌的方向——不是攻击,是护。
黑雾还在凝聚。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