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在神殿穹顶翻涌成赤红色的云，慕星黎被白璃的手臂稳稳圈在怀里，后颈的九尾印记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望着黎玄澈的背影，玄色衣袍被血雾撕出几缕碎帛，露出腰侧渗血的伤口——那是方才硬接苏绫血刃时留下的。
\"抱紧她。\"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像是浸在寒潭底的玉。
慕星黎被塞进白璃怀里的刹那，触到白璃掌心的温度，竟与活人无异——方才还虚浮的残影，此刻已凝出真实的肌理，连发间那支青玉狐首簪都泛着温润的光。
黎玄澈转身时，半块碎玉从袖中滑落。
慕星黎认得那是前日他在藏书阁捏碎的玉简残片，当时他说\"神族命锁，断则无归\"，如今碎玉坠地的轻响，像极了某种决绝的叩门声。
他一步步走向神殿大门，每一步都在地面压出浅淡的狐爪印。
慕星黎突然想起前世，她被慕华安的毒钉刺穿心口时，也是这样望着一个玄色背影。
那时他踏着血雾来迟，只能接住她逐渐冰冷的躯体；而此刻，他指尖跃动的咒印比任何时候都亮，像是要烧穿这方困局。
\"他为你斩断了神族的命锁。\"白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
慕星黎猛地抬头，正看见白璃眼底翻涌的星子，\"神族九尾，命锁与寿元同生。
他捏碎玉简时，便断了自己与神族的联系......\"
话音未落，神殿外传来一声闷哼。
慕星黎的呼吸瞬间滞住——黎玄澈的身形晃了晃，玄色衣摆扫过地面的碎玉，却又硬生生稳住。
他的指尖，那道流转着金纹的咒印终于成型，纹路间溢出的神力让空气都泛起涟漪，连血雾都被逼退半尺。
苏绫的尖叫混着血雾炸开：\"你疯了！
神族命锁断则神魂散，你以为凭这破咒能困我？\"她的指尖渗出黑血，在虚空画出扭曲的符咒，血雾骤然凝结成无数利箭，朝着黎玄澈后背攒射。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黎玄澈的神力在疯狂流逝，像是被抽干的泉眼，可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仿佛撑着整片天。\"别怕。\"他突然回头，嘴角渗着血，却笑得极轻。
那抹笑撞进慕星黎眼底，像前世他为她渡灵时的温度，像昨日清晨他亲手为她系上的护心铃。
然后他抬手，将咒印拍向地面。
地动山摇的轰鸣中，金色光浪如潮水般席卷整个神殿。
苏绫的血影在光浪中发出刺耳鸣叫，碎成千万点血珠；黎玄澈的身影却在逐渐透明，像是被光浪一点点融化的雪。
\"不要——\"慕星黎挣扎着要冲过去，却被白璃的手臂牢牢箍住。
白璃的指尖按在她后颈的九尾印记上，某种滚烫的力量顺着皮肤窜入经脉，\"他需要你活着。\"
眼泪砸在白璃衣袖上，晕开深色的斑。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逐渐模糊的轮廓，后颈的印记突然泛起灼痛——那是血脉共鸣到极致的征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担。\"
光浪尽头，黎玄澈的唇动了动。
慕星黎读得懂那两个字——是\"回家\"。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消散在金光里。
神殿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慕星黎的呼吸急促得像是要撕裂胸腔，直到白璃的手覆上她的眼睛：\"看前面。\"
她睁开眼，正撞进一双蕴含万古沧桑的眼眸。
白璃的残影不知何时已完全凝实，墨发间的青玉簪泛着幽光，连衣摆的狐毛纹路都纤毫毕现——这是真正的白璃，九尾之主的意识，终于苏醒了。
\"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白璃望着黎玄澈消失的方向，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温柔，像是在说一个任性的晚辈。
随即她转向慕星黎，眼底的沧桑褪去，露出几分审视的锐利，\"你是我血脉的继承者，也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终结？\"慕星黎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后颈的印记却在发烫，像是在回应白璃的话。
\"她来了。\"白璃突然侧耳。
血雾中传来暴怒的嘶吼。
苏绫的身影从血雾里跌撞而出，她的半张脸已经溃烂，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茬，\"老东西！
你以为苏醒就能护着这小贱人？
我早把血影本源融进神殿每寸石砖，等我吞噬了九尾之力——\"
话音未落，慕星黎后颈的印记骤然炸裂出刺目金光。
九条半透明的狐尾从她身后浮现，每根尾尖都流转着赤、青、黄、白、黑五色灵光——那是五行灵力与九尾血脉融合的征兆。
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灵泉在沸腾，每滴灵液都带着黎玄澈残留的神力，顺着经脉涌向指尖。
\"这是......\"白璃的眼尾微挑，露出几分惊艳，\"九尾印记彻底觉醒了。\"
苏绫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狂涌的血影之力在触及慕星黎身周三尺时便被弹开，像是撞上无形的屏障。
慕星黎抬手，五行灵力在掌心凝聚成漩涡，与狐尾上的灵光相连，竟在虚空中画出一道流转着星轨的灵阵。
\"你背叛了师尊，也背叛了九尾一族。\"慕星黎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前世被至亲背叛的痛、今生黎玄澈为她断命锁的疼，此刻都化作灵力涌进灵阵，\"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
灵阵轰然转动。
苏绫的血影被卷进阵心，发出刺耳的尖啸。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黑血从七窍渗出，却仍在嘶吼：\"你杀不死我！
我早把本体......\"
\"够了。\"白璃抬手轻点，一道青色光影从她指尖飞出，在虚空展开。
画面中，年轻的苏绫跪在白璃膝下，面容纯净得像晨露，\"弟子苏绫，愿以神魂起誓，此生不负九尾，不负师尊。\"
光影一转，是深夜的密室。
苏绫将带血的匕首刺进同族心口，眼底泛着病态的红：\"他们都该死......凭什么师尊只看得见你？\"
\"原来当年我封印自身，正是因为察觉到你内心的黑暗萌芽。\"白璃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彻骨的失望，\"我用狐火封印你的恶念，你却偷学血影殿禁术，将恶念养得比山还高。\"
苏绫的嘶吼戛然而止。
她望着光影中的自己，面容扭曲得几乎变形，\"那又怎样？
现在的我，早不是当年的废物！\"她的血影突然暴涨，竟开始吞噬灵阵边缘的灵光，\"你以为这破阵困得住我？
我告诉你——\"
\"不对。\"白璃突然皱眉，她的指尖按在眉心，像是在感知什么，\"这不是全部的苏绫。\"
慕星黎的动作一顿。
她能感觉到灵阵中的血影本源在减弱，可苏绫的气息却没有消散，反而有另一股更阴寒的力量正在逼近神殿。
\"她的本体......还在外面。\"白璃望向慕星黎，眼底闪过一丝急切，\"你方才在灵阵里困住的，不过是她的分魂。
真正的苏绫，带着血影殿的镇殿魔器，正在......\"
\"哈哈哈哈！\"阵中的苏绫突然笑了。
她的面容开始崩溃，皮肤像融化的蜡般剥落，露出下面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不，那根本不是脸，而是一张由血雾凝成的假皮！
\"小狐狸，慢慢玩啊~\"假苏绫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是被掐住喉咙的乌鸦，\"等你反应过来，你那宝贝师尊的神魂，可就要被我做成灯油啦~\"
她的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在灵阵中炸成血雾。
血雾里飘出一片残碎的魂光，在半空勾勒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随即消散不见。
慕星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向白璃，后者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追。\"
神殿外的血雾突然翻涌得更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