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识海如被重锤反复敲击,那些碎片在剧痛中突然连成完整的画面——她看见漫山遍野的九尾狐尾翻卷如红云,玉阶上垂落的金纱被风掀起,露出祭坛中央身披金袍的女子。
那女子发间缀着九颗夜明珠,每一颗都流转着与慕星黎眉心金印相同的光泽,她的指尖渗出金血,正将那枚金印按入石鼎中央的阵眼。
\"噗——\"慕星黎喉间一甜,腥热的血珠溅在黎玄澈的衣袖上。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止不住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祭坛外的狐族战士正在与黑衣修士厮杀,有人举着染血的剑冲向金袍女子,有人的狐尾被斩落当场,而最让她心悸的是,那黑衣修士的袖口,竟绣着与她前世慕家祠堂相同的云雷纹。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精准刺破她混乱的意识。
他的拇指抵在她后颈的大椎穴上,灵力如温流渗入,替她稳住翻涌的气血,\"那位是你的先祖,九尾狐族最后一任神尊,慕清欢。\"
慕星黎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红比往常更浓,像是被血泡过的琉璃。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眉心的金印,指腹上的薄茧擦过皮肤时,她听见他声音发涩:\"她以神魂为引,将金印封入狐族血脉,为的是用整个族群的生机,在影界与修仙界之间筑起屏障。
而你......\"他喉结滚动,\"是这千年间第一个让金印显形的后裔。\"
白璃的灵幡突然\"啪\"地坠地。
慕星黎这才注意到,这位原九尾之主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在青衫上,晕开深色的水痕:\"那场叛乱根本不是偶然。\"他弯腰捡起灵幡,幡面上的狐首图腾正泛着妖异的紫光,\"我当年守在族地外围,亲眼看见有黑影混在逃命中的族人里,他们的法术......带着影界特有的腐臭。\"他突然抬头盯着黎玄澈,\"而你会被封印,是因为你追着那黑影进了影界裂隙,发现了......\"
\"白璃。\"黎玄澈截断他的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的银发散落在慕星黎肩头,却没再看白璃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锁在慕星黎泛白的唇瓣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但慕星黎已经抓住了关键。
她望着掌心与金印遥相呼应的银纹,前世慕华安背叛时的剧痛突然与记忆里祭坛上的血光重叠——慕家,影界,九尾狐族......这些原本毫无关联的线索,此刻在她识海里串成一条锁链。
\"所以影界逃逸者苏醒,是因为我体内的金印松动了封印。\"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霜的剑,\"而当年引导影界渗透狐族的幕后黑手,可能根本没死。\"她缓缓站起,黎玄澈的手跟着抬起,却在触及她腰肢时顿住,只虚虚护在她身侧。
静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慕星黎的狐尾不受控制地从身后翻涌而出,九根蓬松的狐毛根根竖立,这是她血脉本能在示警。
黎玄澈的银发无风自动,他旋身将她护在身后,暗红色瞳孔收缩成细线:\"小心。\"
话音未落,慕星黎便听见耳膜嗡鸣。
她看见黎玄澈的后背绷成一张弓,看见白璃的灵幡再次震颤着飞起,幡面猎猎作响如战鼓。
有什么东西正从虚空中挤压过来,像是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带着钝痛。
\"嗤——\"
空气裂开一道细缝,血色符文从中渗了出来。
那符文扭曲如活物,每一笔都像是用鲜血画在人皮上,慕星黎刚看清它的形状,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这是她在古籍里见过的\"逆血咒\",九尾狐族专门用来惩罚背叛者的禁术。
\"你们不该唤醒那段记忆......\"
沙哑的低语在耳边炸开,慕星黎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多少次在噩梦里,这声音贴着她的耳际说\"星黎,别怕\";多少次在慕华安举起淬毒的剑时,这声音混在她的心跳里,说\"怪只怪你太蠢\"。
\"是他......\"她脱口而出,指尖死死扣住黎玄澈的衣袖,\"是慕华安!\"
但那声音没有回应。
血色符文突然加速旋转,慕星黎看见符文中心浮现出暗纹,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被撕成碎片的地图。
黎玄澈的灵力如潮水般涌出,在三人周围布下防御结界,却见那符文穿透结界的瞬间,竟如冰雪遇阳般融化,最终化作一张泛黄的羊皮卷轴,轻飘飘浮在半空。
卷轴边缘绣着已经氧化的金线,最上方的两个字被血渍覆盖,却仍能辨认出笔锋——\"影\"、\"录\"。
慕星黎望着那卷轴,忽然想起方才记忆里,慕清欢在祭坛上最后回头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悲怆,有不甘,却也有一丝期待,像是在看千年后的某个人。
而那个人,此刻正望着这张突然出现的卷轴,掌心的金印与银纹同时发烫。
静室外的紫霞更浓了,隐约能听见类似于锁链崩断的脆响。
黎玄澈转头看她,暗红瞳孔里翻涌的不再是慌乱,而是与记忆里那个废墟中银发男人重叠的锋芒:\"该看的,终究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