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庞玲本以为息事宁人,能井水不犯河水,结果又被现实兜头泼下一盆冷水。
本以为以命抵命能出了这口恶气,现在静下心却后悔不迭。
心里一阵阵发寒,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哪怕抱紧自己,也汲取不到一丝暖意。
谷卫盈察觉到肖庞玲的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抚她的背脊。
嘴里轻声安慰着:“别怕别怕”。
实际心里早就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缓解对方的恐惧。
发小异口同声的安慰,逐渐驱散心头的阴霾。肖庞玲努力控制情绪,让自己镇静下来。
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抬起头,求救似的望向谷卫盈。
眼里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出口,只在唇瓣印下明显的齿痕。
心里急切的想问“你能不能帮帮我”,可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咽了回去。
这种问题说出来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给发小徒增烦恼。哪怕对方父母能够帮忙,可这份恩情她又拿什么还?
自小的教养,导致她不敢轻易欠下人情。总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小心翼翼维持着有来有往的关系。
想到自己身无长物,肖庞玲认命般垂下眼眸,周身被绝望笼罩。
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渐渐枯萎即将凋零。
卫谷余眼神复杂,看着两个红着眼的小姑娘,丢下一句:“我去联系乔斌。”随后便匆匆离去。
虽然他有许多种方式能够解决问题,把事态压制在安全可控的范围里。
可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显然不足以支撑摆平这事的付出。
显然,肖庞玲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只有乔斌才能付出对等的报酬。
在卫谷余的价值观里,等价交换才是能维系交情长久的方式。无论哪一方受益过多,都会导致关系失衡,最后走向生疏。
再说了,主动施以援手,也未必会获取感激。
大多数结果,要么是恩大成仇形同陌路,要么是习以为常蹬鼻子上脸。
这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他卫谷余想要的。更多时候冷眼旁观,才是他的一贯常态,除非对方拿着满意的报酬主动求助。
但这种事情,抢占先机很重要。一旦错过时机,被对方占据了主动权,那就要付出几倍的代价,才能勉强平息事端。
眼见肖庞玲迟迟不肯开口,弟弟妹妹又跟着一道发愁,他这才跑去联系乔斌,让对方来敲定主意。
眼见卫谷余的身影消失不见,谷卫民愣在原地左右为难,不知该跟着五哥一块走,还是留下来守着姐姐和肖庞玲。
谷卫民背着手摇头叹息,突然脑中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好主意。
随即出声提醒道:“要不咱去找爹娘,让他们帮着想办法?”
在谷卫民眼中,就没什么问题能够难倒自家爹娘。特别是谷翠玲在工会深耕多年,处理这类事务本就驾轻就熟。
他爹卫明理,那一肚子坏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指不定能给出歪门邪道的好建议。
谷卫民对自己的机智欣喜不已,得意的望向姐姐寻求认同。
谷卫盈本想出言阻拦,可小弟嘴皮子太利索,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这话就已经全部脱口而出。
谷卫盈抿抿唇,神情纠结。可面对肖庞玲希冀的双眼,拒绝的话含在嘴里,实在吐不出来。
外头坐着的两口子,压根没想到,他们那糟心的小儿子,还给俩人揽了个好差事。
后厨先前乱成一锅粥,这菜也迟迟端不上来。
卫明理百无聊赖的晃动着手里汽水瓶,看里面的泡沫上下翻涌。
等得实在不耐烦,这才抬眼寻摸一圈。怎料取餐处空空如也。哪知这一个不留神,三个孩子就窜没了影。
随后将视线落到媳妇身上,询问道:“你瞧没瞧见仨孩子跑哪去了?”
谷翠玲抵着太阳穴,阖上眼皮闭目养神。听见这话,撩开眼皮,歪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刚才吵吵嚷嚷那么大动静,他们除了跑去凑热闹还能干嘛。”
卫明理尴尬的摸摸鼻尖,没话找话聊:
“你觉不觉得刚才那声音有些熟悉?”
谷翠玲坐直身体,白了他一眼,这才没好气的回道:“废话,你当然觉得熟悉,那姑娘先前还在咱家借住过一段时间。”
卫明理不禁皱眉,嘴里不满的嘟囔道:
“完蛋,这三个兔崽子,该不会跑去主持正义了吧?你说说,咱们俩也不是什么热心肠,怎么就生了俩愣头青?”
谷翠玲蹙眉轻咳一声,打断卫明理的喋喋不休。随后淡定提醒道:
“有老五盯着你怕什么,他性子最是沉稳,闹不出什么大事儿。”
听了这话,卫明理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
心道:也对,这个儿子最像他,一样的聪明伶俐,从不沾染麻烦。
怎料,没过一会儿,就看到自家那不省心的龙凤胎,簇拥着形象凄惨的肖庞玲,出现在他们面前。
卫明理朝媳妇扬了扬下巴,示意谷翠玲来拿主意,自己不打算发表意见。
以他疲懒的性子,自己的家事都不愿管,又怎么会愿意插手别人家的烂摊子。
谷翠玲也知晓丈夫的性子,心领神会的点了下头。
不等孩子们先开口,就打着买汽水当幌子,先把小儿子支出去跑腿。免得这糟心玩意儿,等下冒出什么惊人之举。
谷卫盈本想让小弟当挡箭牌,谁知谷卫民拿了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无奈只好拉着肖庞玲坐到娘身边,心虚的扬起一抹假笑。
刚想主动开口解释原因,就被身边的肖庞玲制止。
她知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不能端着架子等人主动伸出援手。
肖庞玲拧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随后鼓起勇气,直视谷翠玲的双眼。先是礼貌的打声招呼,客气的说了句抱歉,随后才语调平缓的叙述起事情经过。
可能因为这是第二遍讲述,情绪已经趋于平静,没再像先前那般剧烈起伏。
肖庞玲尽量用简洁的语言,将事情经过描述清楚,没有过多耽误时间。
最后诚恳的表达出求助意愿,并主动作出承诺,表示自己不会白白欠下人情,以后若有用到的地方,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这是她认真思考过后,所能付出的最大诚意。
谷翠玲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皱着眉头思考,手指无意识的轻叩桌面。
明明是轻微的响动,对于肖庞玲来说,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心间。
见许久无人开口,肖庞玲情绪步入低落,面容渐渐染上苦涩,以为这是对方无声的拒绝。
与此同时,医院产房里。
医护人员忙进忙出,肖庞玲的二嫂,躺在产床上大汗淋漓,随着医生的指挥,嘶吼着用力。
直到一声婴啼响起,才喘着粗气露出笑意。
听到医生说是男孩,顿觉扬眉吐气。对于拿捏婆家,更增添了几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