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尚书府,卷起愈发浓郁的血腥气。
姬月瑶挥手,示意锁月卫清理现场,清冷的凤眸转向方越,那其中蕴含的深意,比这皇都的夜色更加深沉。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入宫。”
皇宫,一处名为“揽星殿”的偏僻宫苑。
此地远离中枢,平日里人迹罕至,殿顶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姬月瑶屏退了所有侍从,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她与方越二人。
她亲自为方越斟了一杯清茶,雾气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
“张敬之,不过是靖王姬无夜养的一条狗,随时可以舍弃。”姬月瑶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真正的毒瘤,是那位高坐于云端,俯瞰皇朝众生的‘国师’。”
国师!
方越心头一凛。这个称谓在南天皇朝,代表着一种超然的地位。
“此人身份成谜,修为深不可测。”姬月瑶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忌惮,“他是天道盟安插在父皇身边的最高层人物,平日里深居简出,连父皇都对他礼敬三分。皇朝近百年来许多重大的决策,背后都有他的影子。他让父皇将镇守北疆的雄狮军团调往无足轻重的东海,只因一句‘星象不利于北’,结果北疆妖兽趁虚而入,三座城池沦为死地。他让父皇提拔一个庸才做户部侍郎,只因一句‘此人有辅国之相’,结果国库三年亏空三成。他是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在南天皇朝的上空,是我清除天道盟势力的最大阻碍。”
听到这里,方越还算平静,但姬月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无法淡定。
“我怀疑,天道残碑的某些秘密,甚至……‘心锁’的线索,都可能与这位国师有关。”
姬月瑶凝视着他,“因为他对天道残碑的关注,异乎寻常。”
心锁!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无形的重锤,在方越的识海中轰然砸下!
他那片沉寂的识海深处,那枚一直以来毫无动静的神秘光球,在此刻竟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一阵阵渴望的嗡鸣!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牵引感,清晰地浮现。那感觉无比霸道地告诉他,姬月瑶说的是对的!线索,就在那个所谓的国师身上!
方越端着茶杯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看来,你感应到了。”姬月瑶捕捉到了方越身上一闪而逝的气机波动。
她没有追问,而是手腕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布满了玄奥符文的古朴龟甲。
“这是我皇室秘藏的‘问天龟甲’,积攒百年国运,方能进行一次有限的推演。今夜,我想用它来卜算国师的破绽。”
说罢,她指尖逼出一滴殷红中带着淡金色的精血,滴落在龟甲之上。那滴精血离体,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分。
嗡——
龟甲瞬间光芒大盛,悬浮于半空,上面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游鱼般流转不定。
朦胧的光辉中,几个模糊不清,却又蕴含着天机道韵的古字,缓缓浮现。
“外力……变数……源……心……月……破局……”
姬月瑶盯着那几个字,秀眉微蹙,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她抬起头,清冷的凤眸中闪烁着推演的光芒,她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腰间那枚代表身份的皎月古玉,又看向方越。
“‘月’,或许指的便是我。‘心’,恐怕与你我都在寻找的‘心锁’脱不开干系。至于‘源’……”她想到了蓝恨那诡异的功法,“可能与你那名侍女的‘欲之源’有关。”
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方越身上,语气变得有些复杂。
“而‘外力’与‘变数’……从你出现在皇都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棋局都被打乱了。方越,这个卦象,指的就是你。”
方越沉默不语,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女儿的命运之力,自己的符道系统,这一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的确是最大的“外力”与“变数”。
卦象已明,若想破局,他必须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刀!
权衡再三,方越决定不再完全隐瞒。他放下茶杯,看着姬月瑶,沉声开口:“殿下,我或许……有办法找到那所谓的破绽。”
他并未提及系统,只是有选择地透露了自己修行的“父道”与众不同,以及自己的子嗣拥有一种特殊的天赋,能够冥冥中感应到规则的薄弱之处,编织出一线生机。
方越将自己在“缚龙大阵”中如何脱困的过程,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讲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说辞太过离奇。
姬月瑶静静地听着,端着茶杯的动作停在半空。她那双总是蕴含着无尽算计的凤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错愕。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轻微的哔剥声。她看了看方越一本正经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茶,似乎在怀疑是不是茶里被下了什么致幻的药物。
“靠女儿?”
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威严。
方越摊了摊手,表情无奈又诚恳。“听起来是荒唐了些,但事实如此。”
姬月瑶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她死死盯着方越,足足过了十息。
突然,她笑了,先是嘴角牵动,然后是低低的笑声,最后竟是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了一阵清脆而畅快的笑声,与她平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好!好一个‘外力’!好一个‘变数’!”她猛地站起,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原先的凝重与忌惮,被一抹强烈的兴奋与期待所取代,“天道盟算尽天机,布下缚龙绝杀之阵,他们算得到一个婴儿的啼哭吗?算不到!哈哈哈!”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笑声一收,猛然停步,转身正视方越。
“国师每隔一月,便会进入皇宫禁地最深处的‘星辰祭坛’,引九天星力修炼。那个时候,是他心神与外界联系最弱,也是戒备最松懈的时刻!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但那座祭坛,有天道盟主亲手布下的无上禁制,号称除非仙人降世,否则绝无可能破开!”
说到这里,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方越。
“但现在,我有了你这个‘变数’。天道看不破的阵法,不代表一个父亲的血脉感应看不破。方越,你不是来破局的,你是来掀桌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