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风撑着墙壁站起来,肋部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天然气还在不断泄露,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看着眼前绝望的景象,看着兄弟们染血的绷带和空洞的眼神,一股冰冷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最深处钻了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通过地图搜寻他们来时的方向——那座狭小的通道就在附近。
“走…”米风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带上还能动的兄弟和机器人…我们回监狱!”
多克抹了把沾满血污和灰尘的头盔面罩,愕然道:
“回监狱?风,不打了?也好……妈的,一上来就折了这么多人,走吧走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挫败。
米风一把摘下自己的头盔,深深吸了一口地下通道里污浊、充满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
昏黄摇曳的应急灯光下,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楚与疯狂的狞笑,眼中跳动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谁他妈说不打了?…我是说监狱里的囚犯!现在,他们就是我们手底下的兵了!”
幸存的几台“武卒”战斗机器人立刻行动起来,用它们强健的机械臂奋力清理着后方通道坍塌堆砌的碎石瓦砾。
隧道结构在刚才的爆炸中受损严重,不断有细小的碎石簌簌落下,发出不祥的声响,显然随时可能发生二次塌方。
米风一边忍着肋部传来的阵阵剧痛,一边帮忙推开一块较大的混凝土块,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冷酷的念头:
如果不是顾及那些平民收容区,还有乱七八糟的战利品和设施……直接用重武器把这鬼地方炸塌了多省事?
既然乎浑邪人自己都敢在这么封闭的环境里肆无忌惮地用火箭弹、重机枪,凭什么秦军就得束手束脚?
几分钟的奋力清理后,通道勉强被清出一条缝隙。
010上前,合金臂膀末端弹出高频切割刃,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飞溅的火星,硬生生将后方那道厚重的合金闸门撕开了一个扭曲的大口子。
两台状态稍好的“武卒”率先从破口处钻了出去。
果然,闸门后面还猫着几个没来得及撤走的乎浑邪士兵,看装束像是普通宪兵。
他们惊恐地对着钻出来的钢铁士兵开火,他们的武器装备似乎并不好,子弹打在装甲上叮当作响,却连个凹痕都留不下,如同挠痒痒。
战斗机器人的视觉传感器瞬间转为冷酷的猩红色!
肩部武器站抬起,冰冷的枪口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精准的点射下,那几个宪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破麻袋般倒了下去。
就在最后一名士兵眼看也要被撕碎时,他彻底崩溃了。
手中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嘴里叽里咕噜地吐出一连串急促而含糊的乎浑邪语。
010肩部的机枪瞬间停止了旋转,它转向米风,视觉模组闪烁了一下,示意他过来。
米风和其他幸存者陆续从破口处钻了出来。
他走到那个跪地求饶的士兵面前,还没等010翻译,一旁的多克已经皱着眉头,低声念叨着翻译起来:
“我……我知道……去指挥部的路……还有……武器库……在哪……别……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这家伙想投诚。”
“翻译正确。”010冰冷的电子音确认道。
米风和周围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一丝荒谬。
“我们现有的地图上有武器库和指挥部的标注吗?”米风问010。
010的视觉灯快速闪烁了几下:“经交叉核对数据库及友军共享信息,未发现明确标注武器库及指挥部的坐标点。已知区域标记包括……”
“行了行了,你别报菜名了……”米风打断010,指着地上那个抖成一团的俘虏,“搜身!把他身上的家伙全卸了,然后铐起来!其他人的步枪和手枪全收着,能用的都捡上,等会去监狱用得着。”
身后一名脸上带伤的士兵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一脚将那俘虏踹翻在地,动作麻利地将他腰间的手枪和丢在地上的步枪踢开,然后粗暴地将他双手反剪到背后,“咔嚓”一声扣上了塑胶约束带。
米风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的俘虏,对010下令:“翻译给他听:等会老实带路,别耍花样。敢有任何小动作,当场击毙,明白吗?”
010用清晰的乎浑邪语复述了一遍。
那俘虏如蒙大赦,涕泪横流,头磕得砰砰响,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thank u! thank u!!” 标准的西陆通用语感谢词。
通往监狱的那条隐秘小道距离他们被困的位置并不远,而且此刻已经处于秦军的控制范围内。
米风带着残存的部下,沉默地穿过由友军把守的防线。再次路过那个发生过激战的坡道时,米风的目光扫过墙壁上一些不起眼的划痕,突然想起了多克留下的记号。
“你怎么做到的?”米风没有明说是什么,但眼神瞟向那些划痕。
“一串钥匙,”多克拍了拍自己战术背心侧面的口袋,“在西服口袋里。”
当然,那身碍事的西服早就被他扔在前哨站了。
“牛……”米风抬手,带着一丝疲惫和感慨,用力拍了拍多克的肩膀,“不过,你当时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一定会回来?”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已久。
多克歪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无赖的表情:“猜的。”
说话间,他们回到了那扇厚重的防火门前。
门内,几具乎浑邪士兵的尸体还保持着倒毙时的姿势,冰冷僵硬地躺在原地——没人,也没空给他们收尸,甚至没时间把他们拖出去堆起来。
米风弯下腰,动作麻利地从尸体腰间的枪套里抽出几把还算完好的手枪,又摸索着搜刮出几个弹匣。
“长官!这些我来拿着吧。”
身后一名年轻的士兵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接米风手里的武器。
这声“长官”和主动分担的动作,让米风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不自在感,他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份。
米风没说什么,默默把枪和弹匣递了过去。一行人逐个走下通往监狱深处的楼梯。
走在昏暗的阶梯上,多克突然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低沉:
“风,之前在那个广播室……我干掉了几个技术兵。”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细节,“其中有个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米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他沉默了几秒,才平淡地回了一句:“干得好。”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风……”多克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欲言又止。
他比米风大了十几岁,经历过的战场也不少,但像米风这样执行过暗杀、渗透等“特殊”任务的人,所经历的血腥和抉择,是他未曾真正深入体会的。
他想问问米风对此的看法,或者说……状态。
米风似乎察觉到了多克的迟疑。
他没有转头,只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冷静语调说道:“敌人,杀了就杀了。你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缓过神来?”
他微微侧头,瞥了多克一眼,眼神在阴影中显得格外锐利,“想想看,如果当时广播室里有人反应够快,抢到了你的枪,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他们多半会一边尖叫,一边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扳机扣到底,把你打成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