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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月看了齐景暄一番,“没沾上血啊,不脏。”

“不是血,我骑了一天一夜的马,身上全是泥灰。”

注意到他衣服上的金绣祥云纹,她顿觉,原来是白衣变灰衣了。

她就说齐景暄怎么会穿灰衣呢,她嫁给他七年,就没见他穿过这种显老气的颜色。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要跟着你走吗?”

即使知道齐景暄一身泥灰,她还是没松手。

刚才的事,想想实在是太过于心有余悸,她实在不敢松开齐景暄,毕竟她的安全感全是来源于他。

“对。”齐景暄无奈应答。

小丫头不肯撒手,他没强求她松开,索性就抱住她出门。

陈校尉赶来时,只看到了风尘仆仆但一身矜贵姿容卓越的男人怀抱娇美动人的少女,以及满地的鲜血和一具肥胖的尸体。

那矜贵出挑的年轻男人不似寻常人,只浅浅扫过他一眼,沉甸甸的压迫感便让他自觉低头不再多看。

这男人,与怀中柔媚貌美的少女,好生般配。

绝色佳人,本就当配英杰男子。

此人气度不凡龙章凤姿,年纪轻轻便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位官员都要贵气孤高,一看就是京中某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搂紧我。”齐景暄对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少女说。

齐景暄话说得像是吩咐,就在谢知月不明所以时,他腾出环住她腰肢的手,仅搂着她的腿,往下坠落时,谢知月惊呼一声急忙抱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只小猫一样挂在高挑挺拔的男人身上。

陈校尉见状把头埋得愈发深了。

齐景暄摘下腰带上的龙符,“认得此物否?”

虎符为调兵遣将所用,而龙符,则是太子监国所持。

陈校尉见龙符立即抱拳下跪:“卑职叩见太子!”

他还猜测是哪位年轻的权臣或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呢,想此人气度实在太过卓越,就像那翱翔于九天的飞龙金凤,能有这气质的该是天家之人,没想到竟是太子!

太子在帝都监国,突然出现在青州,莫非是为这女子而来?

齐景暄收起龙符,问跪在地上的人:“叫什么名字,领什么职务。”

“卑职陈谅,现任青州府校尉。”

“前任青州牧对本宫不敬,蔑视皇权,已诛。本宫命你领青州牧一职。”

陈校尉满脸惊喜的磕头谢恩:“卑职谢太子殿下提拔!”

“此外.......”

话没说完,怀里的小丫头把他抱得更紧了,焦急的出声打断他:“别把我留在这里!”

“别怕,没说要留下你。”他对小丫头说话时语气明显放得温柔,与对臣下说话时的高高在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此外,城中有多少兵马可供调遣?”

陈谅答道:“回太子殿下,青州城今日遭蛮夷大军来犯,城中兵马五千,恰恰只够抵御敌军,无可调遣兵力。”

“那便辛苦守城,即刻打开城中西南门。”

谢知月被齐景暄抱上马背时,才发现他身边无一人跟随。

马蹄急行,迎面寒风刺骨,谢知月将头埋进男人怀中避寒,“你一个人来的?”

“对。”

“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来?”

“因为他们跟不上我。冷的话先抱紧我,到了西洲,就能稍作歇息片刻。”

漠北的天亮得晚,谢知月在齐景暄怀里颠簸了三个时辰,进了西洲,天色依旧黑得伸手看不清五指。

老态龙钟的西州牧出府迎接,相比青州,西洲要破败太多。

齐景暄搂抱着谢知月在马背上对西州牧说:“本宫听闻,陛下有留下军队驻守西洲,各地节度使手下兵力已全部随王师征战,仅留下守城之兵,但本宫急需调兵增援前线,西洲.......”

说到此处,他语调沉重许多,“西洲位于国土最边界,本就是从蛮夷手中夺来的地,此乃孤城,西州可失守,但王军必须增援,即刻召集城中所有兵马。”

“臣遵旨。”年老的西州牧被人搀扶着起身上马,带路前往军营。

营鼓声起,军营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照得兵士们盔甲熠熠生辉。

西州牧年岁已大,骑马吃力,赶到太子身边说道:“太子殿下,西洲位于北蛮眼皮子底下,多年来北蛮屡犯,陛下二十年前首次征战一战名扬天下,直接取了西洲,将侵占大片中原国土的蛮夷赶到了河西走廊后方蜗居。西洲虽是一孤城,但也是陛下荣耀的首次见证,当年陛下留下三千亲兵驻守西洲,以及一副战甲陪同三千将士,城中,便只有这三千将士可作调遣。”

齐景暄惊愕的转头,“你是说,这些都是二十年前跟随陛下的亲兵?”

“是。他们年岁虽大,但个个骁勇善战,当以一敌百。”

齐景暄眉心不断跳动,“请让将士们摘下头盔。”

他用了一个请字,而非颐指气使的下达命令。

谢知月不明白齐景暄说话的声音为什么一直在颤抖,但当眼前排列整齐的将士们接二连三的摘下头盔,看见头盔下那满头的白发与银须后,她也万般惊诧。

“我等当初追随陛下时,陛下尚年少,我等已入中年,如今垂垂老矣,却也扛得动刀枪。太子殿下亲往西洲点兵增援陛下,那定是陛下有难,陛下有难,即便刀山火海,我等也当追随殿下!”青州牧掷地有声。

火光在齐景暄那张精湛绝艳的脸上跳跃,只映得一双眼眸灿若寒星,分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诸公,家在何方?家中可有妻小?”

三千兵士齐声应答:“回太子,家在燕京,家中已有妻小!愿随太子出城征战,誓死追随太子殿下增援陛下!”

沧桑但犹若龙钟般洪亮的声音四起,回音在寒风中久久不散。

谢知月听得只觉震撼,书本上她觉得无聊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此具象化的出现在眼前时,竟是这般壮烈。

她回头看齐景暄,却在这个沉稳尊贵的男人眼里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齐景暄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面朝那三千白发兵拱手:“诸公,请受景暄一拜。”

说罢,他屈膝跪下,深深一拜。

跪拜不带姓,是因那是王姓,王不可低头向臣民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