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启元八年,秋。狼居胥山,这座被草原民族供奉了数千年的圣山,今日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也是最后的审判。
在山脚下,那片曾经属于北蛮王庭的广阔草地上,一座由无数杆大宁龙旗组成的、巨大无比的“献俘台”,已经搭建完毕。
高台之上,大元帅李严身着他那套象征着帝国最高军功的“麒麟”帅铠,按剑而立,面容肃穆如铁。
他身后是鹰扬将军周烈及所有参与此战的高级将领。
高台之下,则是整整十万名由帝国最精锐将士组成的观礼军阵,他们的盔甲锃亮,兵刃寒光四射,脸上写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军阵之外,更有黑压压超过四十万的蛮族俘虏,他们在全副武装的士兵看押下跪倒在地,低着曾经高傲的头颅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对征服者的无尽敬畏。
午时三刻,日上中天。
随着三声震天动地的礼炮轰鸣,这场决定北境未来百年命运的“献俘大典”,正式开始!
“带罪首——博尔忽!”
随着礼官悠长庄严的传唤,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草原狼王,被两名身材魁梧的“玄甲铁浮屠”如同拖着一条死狗般从囚车上拖拽下来,押送到了献俘台之前。
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枭雄之气,身穿肮脏囚服,手脚被沉重“神钢”镣铐死死锁住,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的耻辱声响。
他的头发散乱不堪,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死灰色,被强按着跪倒在高台之下,跪倒在他曾经的手下败将李严面前。
李严缓缓走下高台,来到博尔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让整个帝国为之忌惮的年轻人。
他的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属于胜利者的平静审判。
“博尔忽。”李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广场,“你可知罪?”
博尔忽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的大宁老帅惨然一笑。
“罪?”他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一丝狼王最后的骄傲,“成王败寇罢了。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为何没有早生二十年,我只恨长生天为何要将那如同妖法般的格物之学赐予你们南人而不是我们草原!若我也有那会自己跑的铁龙,若我也有那能发出天雷的神炮,今日跪在这里的就该是你李严!”
李严听完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你以为你输给的是铁龙是神炮?不,你输给的是时代,一个由知识与秩序建立起来的全新时代。在这个时代里,你那套只知劫掠与杀戮的野蛮生存法则早已过时了。”
说完,他不再与这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转身从亲卫手中接过一卷明黄色锦缎包裹的圣旨。
他展开圣旨,面向数十万跪伏的蛮族俘虏和十万军容鼎盛的帝国将士,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严洪亮声音宣读道:
“大宁皇帝诏曰:北蛮伪单于博尔忽不思天恩倒行逆施,兴不义之兵犯我疆土荼毒我百姓,致使北境生灵涂炭!其罪罄竹难书天地不容!今天兵已至伪汗授首!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不欲多造杀孽,特下诏安抚草原万民!”
“自即日起,所有参与叛乱之部落尽数拆分!其部众分迁至我大宁内地各州府,编入户籍,授田授业,令其学习汉话,通晓礼仪,百年之内不得再返草原!而此片草原将划为‘大宁北境特别行省’!由朝廷直接管辖!设军屯,开矿藏,兴商贸,建学堂!朕要让此地,成为我大宁又一个……鱼米之乡!”
李严的声音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再次落在了博尔忽的身上。
“至于罪首博尔忽,及其金帐王庭所有核心贵族,罪无可恕!着,即刻押解京师,献俘于太庙,告慰先祖英灵之后,再明正典刑,以儆效尤!钦此!”
“押解京师!献俘太庙!”
这八个字,比直接的死亡,更具一种摧毁性的、精神上的羞辱!
博尔忽听完,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彻底化为了一片死灰。
他知道,自己不仅将作为一个失败者死去,更将作为一个耻辱的符号,被永远钉在历史的柱子上。
……
随着圣旨的颁布,对整个北境的彻底改造,正式开始。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一场更为复杂、也更为考验智慧的“文治”工程。
而主持这场庞大工程的,正是军机参赞张小山。
他迅速在狼居胥山下搭建起一个临时的“北境善后总署”,从军中抽调了所有识字的文书和精通算学的后勤官,再结合从格物学院紧急调来的一批优秀毕业生,组成了一个高效的行政团队。
他的第一道政令,便是针对那数十万俘虏和投降的部落牧民的“甄别与安置”方案。
“所有俘虏,按其原部落、家族进行重新登记造册,清点人口,核查身份。”小山对着沙盘,对下属们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其中,凡是参与过白狼原之战、手上沾有我大宁军民鲜血的顽固分子,单独编为‘苦役营’,送往帝国最艰苦的矿区,终身劳作,以赎其罪。”
“其余大部分普通牧民,则以家庭为单位,打散原有的部落建制,分批次、分地域,向内地迁徙。户部与各地布政使司早已接到命令,会为他们准备好安置的田地和基本的生产工具。各地的‘青石商会’分号,也会为他们提供为期一年的低息贷款,助其恢复生产。”
“告诉他们,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只要他们安分守己,学习汉话,遵守大宁律法,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将成为受帝国保护的、堂堂正正的大宁子民。”
小山的这番政令,软硬兼施,恩威并举。
既严惩了首恶,又安抚了大多数被裹挟的普通牧民,迅速瓦解了他们最后的抵触情绪,将一场可能持续数十年的民族矛盾,化解于无形。
紧接着,是针对草原本身的改造。
“传令皇家营造司,以狼居胥山为中心,规划建设北境第一座行政中心城市——‘安北城’!”
“传令铁路总署,‘征北线’铁路必须在半年之内,全线通车至安北城下!”
“传令格物学院农学司,立刻组织勘探队,对整个漠南草原的土壤、水文进行全面勘测,绘制‘草原农牧业发展规划图’,宜农则农,宜牧则牧,绝不可再行那竭泽而渔之事!”
“传令青石商会,以安北城为中心,建立北境最大的‘物资集散与交易中心’,将内地的盐、茶、布、铁器源源不断地运来,再将草原的皮毛、牛羊、矿产收购回去,彻底打通南北经济命脉!”
“传令教育部,于安北城,建立北境第一所‘皇家蒙学’,凡是草原各部迁徙牧民之子女,年满七岁者,无论男女,皆需免费入学,学习汉话、算术与格物之学!”
一道道清晰而又充满远见的政令,从这个小小的指挥部发出,通过电报和快马,迅速传递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并被高效地执行着。
草原之上,那延续了千年的游牧传统,正在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被一种全新的、更高效、也更文明的农耕与工商秩序所取代。
那些曾经只知逐水草而居的牧民,第一次看到了定居生活的希望。
那些曾经只知弯弓射雕的少年,第一次拿起了书本和笔。
那些曾经只属于王公贵族的丝绸和茶叶,也第一次出现在了普通牧民的毡房里。
……
一个月后。
当狼居胥山下那座新建的“安北城”初具雏形,当第一列满载着草原皮毛、矿产的火车从这里缓缓开出,驶向内地时。
大元帅李严知道,北境,已经彻底平定了。
他站在那座曾经属于博尔忽的、如今已插满大宁龙旗的圣山之巅,遥望着南方,那片他阔别已久的故土。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
他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京城的方向!
“传我军令!”
“留守部队,继续镇守北境,推行新政!”
“其余主力大军……”
“收拾行囊,清点战俘,准备……”
“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