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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怡的剑尖在木门缝隙间顿了顿。

王药师的声音裹着药香飘进来时,她后颈的汗毛还竖着——方才李统领叩击青石板的节奏,与萧鸣深夜敲窗提醒她避雨的声响,像两根细针同时扎进耳膜。

门轴吱呀一声,她后退半步收剑入鞘,目光先扫过王药师沾着草屑的额角,再落在他腰间那截染满药渍的布带——是赵药师当年传给徒弟的旧物,靛青色已洗得发白,却还留着几星朱砂般的血竭痕迹。

\"苏姑娘。\"王药师的喉结动了动,粗糙的手掌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指腹压着边角,\"我刚在药铺后巷听见两个行脚商说话,他们...他们提了'龙凤双玺'。\"

苏瑾怡的呼吸顿住。

三天前密室暗格里那张\"玄龙令主,双玺共主\"的残页突然浮现在眼前,她伸手接纸时,指尖擦过王药师掌心的薄茧——他该是一路跑过来的,掌心还带着体温。

纸条展开,墨迹未干,\"京城西南三十里,破云寺\"几个字洇着水痕。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青铜虎符的棱角硌得生疼:\"破云寺?

十年前那场山火后就废了。\"

\"他们说...\"王药师搓了搓手,袖口抖落几点碎药渣,\"说'主子要赶在玄龙令主前头取走双玺'。

苏姑娘,玄冥阁的人肯定也在找这个!\"

后颈的刺痛更厉害了。

苏瑾怡想起昨夜萧鸣守在她房外时,檐角铜铃被风撞出的轻响——和李统领临死前喉间的笑声,竟有几分相似。

她捏紧纸条,纸角刺得指腹发红:\"现在去还来得及?\"

\"再晚怕是要被截胡。\"王药师抓了抓后脑勺的乱发,草屑簌簌掉在青石板上,\"我来的时候绕了三条巷子,没见尾巴。\"

苏瑾怡望着密室铁栏后李统领的影子。

那刺客还在笑,笑声透过铁栏渗出来,像极了萧鸣翻书时偶尔漏出的低哼。

她突然转身,剑穗扫过王药师的布衣:\"你去偏厅等我。\"

王药师应了声,退出门时撞翻了墙角的药罐,陈皮混着艾草的香气腾起来,裹住她发间沾的血渍。

苏瑾怡摸出怀里的残页,\"双玺共主\"四个字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像两滴要滴下来的血。

张校尉的脚步声是从廊下传来的,带着佩刀碰撞的轻响。

他掀开门帘时,腰间的银鱼符晃了晃:\"苏姑娘,吴将军说后衙的暗桩都撤了——\"

\"张叔。\"苏瑾怡打断他,将纸条拍在桌上,\"破云寺。\"

张校尉的手指在纸条上顿住,抬头时眉间的川字更深了:\"这地方...二十年前我随老将军剿匪时去过,后殿有个地窖,入口在供桌下的青砖。\"他突然握住苏瑾怡的手腕,掌心滚烫,\"你昨夜伤还没好,这趟我带吴将军去——\"

\"不行。\"苏瑾怡抽回手,触到他掌心里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双玺的事牵连前朝秘闻,孙书生说过只有仵作的骨鉴之术能辨真假。\"她低头扯了扯染血的衣袖,\"我让吴将军带二十个亲卫,您留着守驿站——李统领的人还没清干净。\"

张校尉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重重拍了下桌案:\"成。

我这就去调马,让吴将军带玄甲卫在侧门候着。\"他转身时佩刀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苏瑾怡追到廊下时,吴将军正牵着马等在侧门。

他铠甲上的鱼鳞纹泛着冷光,见她过来便抱拳:\"苏姑娘,末将带了十张强弩,二十个兄弟都是跟了我三年的。\"

\"有劳将军。\"苏瑾怡踩上脚镫,马鬃扫过她手背。

她望着府衙门口那株老槐树,枝桠间漏下的阳光里,突然映出萧鸣的影子——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玄龙令的墨色挂绳晃了晃,和李统领虎符上的结扣一模一样。

\"苏姑娘?\"吴将军的声音带着关切。

苏瑾怡握紧缰绳,马腹被她踢得轻颤。

萧鸣已经走到跟前,玄龙令上的雕纹在她眼前放大,他说:\"要去哪?\"

风卷着槐叶打在她脸上。

苏瑾怡望着他眼底的暗色,想起昨夜他替她裹伤时,指腹擦过她腕骨的温度。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追...追玄冥阁的余党。\"

萧鸣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剑,又落在她攥着缰绳的手上。

他伸手要碰她的手背,她却下意识勒紧缰绳,马嘶声里,他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着青白:\"需要帮忙。\"

\"不用。\"苏瑾怡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涩,\"张校尉留着守驿站,您...您帮他吧。\"

萧鸣的嘴角动了动,最终点了点头。

他退后两步,大氅在风里翻卷成墨色的云,玄龙令撞在腰间玉佩上,发出清脆的响——和李统领临死前,指节叩击青石板的节奏,分毫不差。

吴将军的马鞭在空中甩了个响。

苏瑾怡踢马前行,余光里萧鸣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被街角的酒旗遮住。

她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又碰着了半块虎符,青铜的凉意在心口蔓延。

队伍出了城门,土路两边的野蒿长得比人高。

苏瑾怡勒住马,前方的草叶突然晃动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爬。

吴将军打了个手势,二十个玄甲卫立刻呈扇形散开,强弩上弦的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人?\"吴将军的吼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风裹着草香扑过来,苏瑾怡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是血,混着铁锈味。

她翻身下马,剑尖挑起一丛野蒿,下面的泥土里嵌着半枚青铜箭头,箭头凹槽里的血渍还没干透。

\"将军。\"她抬头时,额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颤,\"玄冥阁的人,已经到了。\"

前方的山影里,破云寺的残塔若隐若现。

断墙上爬满了葛藤,锈迹斑斑的铜铃挂在檐角,被风撞得叮咚作响,像极了某种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