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赵泓。
赵泓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诸位,我大夏乃天朝上国,当行仁义之师,堂堂正正击败南唐,解救百姓于水火。如今南唐龙票崩盘,国家动荡,民不聊生,我们若趁此机会一举攻取,岂不是趁人之危?此举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大夏?”
他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更何况,林师此次在南唐的手段,虽然巧妙,却断了无数百姓生计;最后更是让千家万户的积蓄化为乌有。如此行径,恐怕有违仁义!”
林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死死盯着自己这个学生,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带着这孩子从济郡到北周战场,又从战场回到朝堂,苦心孤诣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谁曾想,自己就去了南唐一个多月,家被偷了!
林笑的目光缓缓扫过赵泓身后的几个人。那里站着几名新晋的翰林学士和御史,个个都是典型的儒士,一脸的道貌岸然。
看见林笑望过来,这些人还露出了自以为温和的笑容,仿佛在说:“来啊,咱们讲讲道理啊。”
“妈的,原来是这些酸儒在作祟!”林笑心中冷笑。
这些人趁着自己不在京城的时候,拼命向赵泓灌输所谓的“仁义道德”,把这个本就心性纯善的孩子给带偏了。
更让林笑心惊的是,主座上代表隆武帝的内宫监大太监洪明礼,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要制止的意思。
这位一向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大太监,此刻就像个看戏的观众,想看看林笑如何应对这场“背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帝对这场“表演”是默许的!
“殿下所言极是!”一名御史立刻出列,“冠军侯此计虽能灭国,却先害民,有伤天和,非王道所为!我大夏立国以来,向来以仁义治天下,如今岂能因一时之利而玷污国风?”
另一名翰林学士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古人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我大夏行如此不仁之事,只怕会失去民心,得不偿失!”
这些人七嘴八舌,想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将林笑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坐在一旁的燕鸿鹄看不下去了,“砰”地一声拍桌而起:“你们这些书呆子懂个屁!打仗就是要不择手段,什么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
“燕国公此言差矣!”一名御史立刻反驳,“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大夏…”
“闭嘴!”燕鸿鹄怒吼,“你们这些坐在京城里搬弄是非的家伙,知道边关将士每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议事厅内顿时乱成一团,支持林笑的武将和反对的文官吵得不可开交。
赵泓见状,连忙起身劝解:“诸位大人息怒,我们今日是来商议国事的,不是来争吵的。”
他转向林笑,躬身行礼恳求道:“林师,学生知道您的苦心,但是…这样的手段真的好吗?那些南唐百姓何其无辜,他们未来也是我大夏的子民啊。”
林笑看着赵泓那双清澈的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孩子的本性确实善良,这一点没错。但是,这份善良在政治斗争中,有时候就是致命的弱点。
“殿下。”林笑的声音很平静,但在座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冷意,“你可知道,为了让你能在这里谈论'仁义',边境线上每日有多少我大夏的士兵在流血牺牲?”
赵泓被问得一愣。
“你可知道,去年一年,仅仅是西北边境,就有多少将士战死?他们的家人,现在靠什么生活?”林笑继续问道。
“这…”赵泓有些语塞。
“殿下,你说要行仁义之师,堂堂正正地攻打南唐。”林笑站起身来,“那么请问,当我大夏将士每攻下一座南唐城池要死多少人?到那时候,你的仁义会在哪里?”
赵泓的脸色苍白。
“还是说,在殿下心中,南唐百姓的命是命,我大夏将士的命就不是命?”林笑的语气越来越冷,“你口口声声说要解救南唐百姓,那谁来解救我们的士兵?”
整个议事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林笑的话震住了。
那些原本还在附和赵泓的文官们,此刻也不敢再说话。
“林师,学生不是这个意思…”赵泓想要解释。
“够了!”林笑摆摆手,“殿下,你跟着我学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他环视众人:“诸位,我在南唐用的这些手段,确实让南唐百姓受了苦。但是,那又如何?这些苦难,与战争带来的生灵涂炭相比,孰轻孰重?”
“如果我们不用这些手段削弱南唐,那么当两军对阵时,死的就是我们的儿郎!到那时,你们这些高谈阔论的大人们,会为那些死去的士兵负责吗?”
林笑的话如利剑一般,刺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洪明礼在主座上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轻咳一声:“诸位大人,此事关系重大,容后再议。今日先到这里吧。”
这句话给了双方台阶,同时也是给了林笑机会,看他能否“说服”自己的学生。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很快议事厅就空了大半。
赵泓也准备离开,却被林笑叫住。
“殿下,请留步。”
赵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老师,心中有些忐忑。他身后的几个长随脸色凝重,想要阻止却开不了口。
“殿下,请跟我来。”林笑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向门外走去。
“林师,我们去哪?”赵泓疑惑地问道。
“去一个地方,让你看看什么叫现实。”林笑头也不回地说道。
两人出了议事厅,林笑直接命人牵了两匹马过来。
“林师,这是要去哪?”赵泓上马后问道。
“京郊。”
林笑点齐人马,带着赵泓策马向城外奔去。
一行人一路疾驰,很快就出了汴梁城。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一处看起来颇为萧条的庄园。
庄园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孤老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