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生两仪,天地始分,而情之一字,却如乱麻,越理越乱,越缠越紧,终成心头一道难以愈合的伤。
我初入掖庭那日,梧桐叶正簌簌而落,金红的叶铺满宫道,宛如一条血染的路。我身着素白嫁衣,踏过满地碎金,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走进了那座巍峨的宫殿。
我本是镇远大将军之女,却因父亲手握重兵,功高震主,被皇帝一道圣旨召入宫中,封为淑妃。我知道,这看似荣耀的册封,实则是皇帝对父亲的忌惮与制衡。
初见皇帝萧景琰,是在册封大典后的第二日。他身着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眉眼冷峻如霜,周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我跪在地上,听着他淡漠的声音传来:“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头,目光与他相撞。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审视与防备,却独独没有一丝爱意。我心中苦笑,早该料到的,在这帝王家,情爱本就是最奢侈的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这深宫中,如同一只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萧景琰偶尔会来我宫中,但每次都是为了询问父亲在边疆的动向。他与我说话时,语气疏离而客气,仿佛我只是他用来掌控父亲的一个工具。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我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我明知他对我无情,却还是忍不住在他每次到来时,精心梳妆打扮;忍不住在他离开后,对着空荡荡的宫殿发呆;忍不住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他冷峻的面容。
一次,边疆战事吃紧,父亲派人送来加急战报。萧景琰连夜召我入宫,他的神色凝重,眼中满是焦虑。我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轻声说道:“陛下放心,父亲定会竭尽全力,守住边疆。”
他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那一刻,我多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告诉他不要担忧,可我终究没有那个勇气。
战事结束后,父亲大获全胜,捷报传回京城,举国欢庆。萧景琰为了嘉奖父亲,在宫中大摆宴席。宴会上,他笑容满面,频频向大臣们敬酒。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
然而,这份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久后,朝中便有大臣进谏,说父亲功高盖主,恐有不臣之心。萧景琰虽表面上斥责了大臣,但我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从那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愈发冷淡。他不再来我宫中,甚至在朝堂上,对父亲的奏折也多有挑剔。我心急如焚,想要找他解释,却总是被他拒之门外。
一日,我实在忍不住,偷偷潜入了御书房。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刻,却看到萧景琰正与皇后相拥在一起。皇后娇笑着说道:“陛下何必为了一个小小的淑妃,与大臣们闹得不愉快。那镇远大将军,终究是个隐患。”
萧景琰轻抚着皇后的头发,道:“爱妃所言极是,朕自有分寸。”
我站在门口,只觉得浑身发冷,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原来,在他心中,我始终只是一枚棋子,而父亲,也不过是他眼中的威胁。
我转身想要离开,却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花瓶。“谁?”萧景琰厉声喝道。
我擦干眼泪,走进房间,跪在地上,道:“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萧景琰看到是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臣妾只是想告诉您,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反叛之心。”
“够了!”萧景琰打断我的话,“你以为朕是傻子吗?镇远大将军手握重兵,如今又屡立战功,他若有不臣之心,朕的江山岌岌可危。”
我心中剧痛,看着眼前这个我深爱的男人,却觉得无比陌生。“陛下,您为何就不肯相信父亲,不肯相信臣妾?”我悲戚地问道。
“相信?在这皇宫中,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萧景琰的语气冰冷至极,“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再来烦朕。”
我绝望地看着他,心中的爱意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浇灭。既然他不信我,那我又何必再苦苦挣扎。如果我和他之间一定要有个坏人,那就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吧。
我开始在宫中散布谣言,说皇后与朝中大臣私通。谣言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萧景琰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皇后被打入冷宫,而我,因为“举报有功”,被晋封为贵妃。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给我带来丝毫的喜悦。看着萧景琰因为皇后的事情而痛苦不堪,我心中也如刀割般难受。但我知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父亲得知我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后,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信中,父亲言辞恳切,让我不要再与皇帝作对,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我看着信,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字迹。
不久后,边疆再次传来战事。萧景琰想要派父亲出征,却又担心父亲心怀异心。我主动请缨,请求前往边疆劝说父亲出兵。萧景琰看着我,眼中满是怀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来到边疆,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父亲看着我憔悴的模样,老泪纵横,道:“孩子,你这又是何苦?”
我强忍着泪水,道:“父亲,为了陛下,为了江山社稷,您就再出征一次吧。”
父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在父亲出征的日子里,我留在边疆,每日都为父亲和将士们祈福。我心中默默期盼着,希望这场战事能够早日结束,希望萧景琰能够明白我的苦心。
然而,命运总是弄人。就在战事即将胜利之时,父亲却在一次战斗中身负重伤,不治身亡。我看着父亲的遗体,悲痛欲绝,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带着父亲的遗体回到京城,萧景琰亲自前来迎接。当他看到父亲的遗体时,神色复杂。
“你恨朕吗?”他轻声问道。
我看着他,泪水再次涌出,“陛下,臣妾从未恨过您。只是,这情之一字,实在太难医。”
萧景琰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朕以前一直以为,在这皇位面前,情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可如今,朕才明白,失去了你,朕的江山即便再稳固,又有何意义?”
我苦笑,摇了摇头,“陛下,一切都太晚了。臣妾累了,真的累了。”
不久后,我选择了出家,离开了这让我爱恨交织的皇宫。在青灯古佛旁,我常常会想起与萧景琰的过往。鸿蒙生两仪,天地间的一切都有其定数,而我与他的感情,终究是一场错付,是一段无法愈合的伤痛,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沉淀,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