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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十分不友好。

声音飘到二楼,正在二楼说话的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探头往下面望去。

就见一楼大堂散客那里,有个妇人正拍着桌子叫嚷道:“你们有间食铺的饭菜不干净,鸡汤面里面有老鼠,瞧把我家孩子都吃坏了,赶紧叫你们东家出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

而在妇人旁边,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捂着肚子咧着嘴巴嗷嗷大哭。

看样子似乎真的吃坏了肚子一样。

眼下还没过放点,店里面还有不少客人。

此时听了妇人的嚷嚷,都震惊得瞪大眼睛。

“鸡汤面里面怎么会有老鼠?”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这家饭馆开业也有七八天了吧,我每天都要过来吃一碗面,没吃出什么异常来啊。”

“这位大婶,你家孩子是不是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啊?”

“就是说啊,这家饭馆的后厨是开放式的,我从他们留出来的窗口那里瞧过,人家后厨可干净了,地面擦得比我们家里的厨房都要干净呢!案台上面也都收拾得干净整齐,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如果说是只蚊子苍蝇啥的还有可能。

毕竟那些东西个头小,不容易发现,又带着翅膀到处飞,落进汤锅里了还有可能。

但是老鼠的话。

这也就夸张了不是?

那么大个家伙呢,饭馆的厨子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瞧不见。

因为不是第一天刚开业,有间食铺饭馆已经靠着实惠的亲民价格,不输于大酒楼的可口味道,以及随时可以让客人们检查的卫生条件,成功地赢得了宁州城百姓的认可。

简而言之就是已经聚拢了一批追捧者。

因此,尽管小女孩哭得大声,妇人表现得愤怒,但大家却没有被带动,而是理智地分析。

甚至还有人直接怼那妇人:“我说这位大婶,你是不是出门忘记带饭钱了,所以才故意整这么一出,想讹人家饭馆一顿饭啊?”

嘲讽意味十分明显,摆明了就是说妇人想吃霸王餐。

那妇人闻言倒也不着急,回怼道:“我要是想讹他们一顿饭,那我就该先把肚子吃饱再说!”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上的面碗,激动道:“你们看看我可有吃!”

就有人探头瞧了眼,见她碗里的面还是满满的,不见少,顿时沉默了。

这妇人说得没错,她要是真想吃饭不付钱,就应该是先填饱肚子后再发作。

难不成鸡汤里面真发现了死老鼠?

同样点了鸡汤面的客人皱起眉头。

而这时,妇人则拿起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从鸡汤里面夹出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离她比较近的客人,一眼就辨认出了那坨黑东西是什么。

“乖乖,还真是老鼠啊!”

“这也太恶心了!”

“话说,咱们喝的鸡汤,该不会是用老鼠熬的汤吧?”

“难怪他们家这鸡汤面卖得这么便宜!”

随着议论声四起,那些同样点了鸡汤面,并且已经吃了不少汤面进肚的客人,瞬间觉得胃里面翻涌,忍不住干呕起来。

望着下面的乱象,沈玉楼很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不经念叨啊,她才说赵四郎的那些叔伯们还算安稳呢,结果这就跑来搞事情了。

为什么她能这么笃定说那妇人是赵四郎的叔伯们派来闹事的呢?

首先第一条,他们饭馆的卫生条件没问题,汤里面绝对不可能出现老鼠。

其次,那妇人一口一个说自家闺女是因为吃了他们饭馆的汤面,所以才会肚子疼。

可问题是,那碗汤面端上去时是多少,现在还是多少,那母女俩都还没动筷子吃呢,怎么就疼上了?

难不成闻闻味道也能食物中毒?

摆明了是受人指使过来闹事的。

不过也还好,至少没在开业的那几天过来闹事。

倒不是怕他们闹,只是一个新店刚开业,就有人上门闹事,兆头不好,晦气不是。

沈玉楼哼笑了声,眼底泛起抹浓浓的讥讽。

她还以为赵四郎的那些叔伯们多么老奸巨猾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一大家子人憋这么多天,就憋出这么个最低级的陷害伎俩。

殊不知这种手段早就烂大街了,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沈玉楼摇摇头,对面色冷沉的赵四郎道:“我下去看看。”

见赵四郎要跟着下去,她又道:“你先别下去,万一我处理不了,我再叫你。”

赵四郎现在好歹是个官。

赵家老宅那边的人想必应该已经知道赵四郎在府衙做事了。

如今他们派人来闹事,说不定就是故意挖坑等着赵四郎跳。

毕竟,赵四郎一出面,就涉及了官与民。

民不与官斗是百姓们心中固有的认知。

可官与民争锋也同样被百姓所憎恨。

饭馆里头这么多客人呢,激起民愤就得不偿失了。

赵四郎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他沉默一瞬,点头应了。

并非他害怕担上一个恶官欺民的污名。

只是觉得在明知道是陷阱的情况下,他还往下跳,就有点太蠢了。

不过他还是叮嘱沈玉楼:“你也别硬撑,真处理不了,就仰头朝楼上看一眼。”

“嗯,我知道。”见赵四郎依旧眉头深锁,沈玉楼又笑着安慰他,“放心吧,我这个人惜命的很,不会干那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的。”

……

楼下,见成功挑起了众人心中的怒火,妇人心中得意,态度也更加嚣张,拍着桌子,大声冲伙计叫嚷道:“你们东家呢?赶紧把你们东家叫出来!今天这件事情,必须给我们大家伙一个交代!”

一下子就把在场的食客们都给包揽进圈了。

好像她能代表所有人似的。

而那些被她代表的食客们,望着那只死老鼠,也都默认的没有反对。

伙计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显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急得脑门冒汗,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强调饭馆里的卫生做得很好,绝对不可能出现汤里面捞出死老鼠这种事情。

要不怎么说小伙计经验不足呢。

遇到这种事情,要么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回去,要么拆穿闹事者的龌龊心思。

用口头自证解释,是最无力的行为,也很容易激起客人的不满心理。

果不其然,小伙计强调得口干舌燥,却没有一个人相信。

还有些食客不高兴地回怼他。

“你说你们饭馆里的卫生做得很好,那,那只死老鼠又怎么解释?”

“就是就是,那么大一只老鼠呢,就那么从碗里面捞出来了,瞧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小哥儿,这件事情不是你能解决的,还是赶紧把你们东家叫出来吧!”

乱糟糟的声音中,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我就是这家饭馆的东家。”

嗓音轻轻柔柔。

众人下意识收声,循声望去,就见一位少女正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少女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身形单薄,窄腰如杨柳,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秀丽。

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好像会说话一般。

望着这样一张秀色可餐的脸,众人心中即使再不满,却还都是克制着没发火。

趁着大家愣神的这会儿功夫,沈玉楼已经走到了妇人这一桌,先看了那妇人一眼,然后才扭头问小伙计:“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好像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小伙计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见她过来,连忙叫事情说给她给。

沈玉楼便扭头看向那妇人:“这位夫人,您是说,您在我们店里的鸡汤面中,吃出了一只死老鼠,是吗?”

那妇人见出来的人是沈玉楼,神情并愣怔了下。

此刻听见这声问,她从愣怔中回神,不耐烦道:“没错!就是吃出了只死老鼠!没看见我闺女肚子都疼成什么样子了吗?不过这件事情我跟你个小姑娘说不着,你叫你们的东家出来!”

“我就是这家饭馆的东家。”

“不可能!这家饭馆的东家姓赵,叫赵四郎,是个男的!”

“咦,这位夫人,您怎么知道这家饭馆的东家姓赵啊?”

沈玉楼表面诧异,内心却是冷笑连连。

赵四郎的那些叔伯们不行啊。

陷害他们的手段没新意就算了,连雇来闹事的人都这么愚蠢没脑子。

她不理会妇人陡然僵硬住的神情,扭头问旁边桌的客人:“这位大哥,请问,您知道这家饭馆的主人姓什么,叫什么吗?”

她说话的嗓音轻轻柔柔,听着就让人厌烦不起来。

而且她还管人叫大哥。

胡子拉碴,年纪一把,已然是大叔辈的中年男子,让她这声“大哥”叫得直接年轻了二十岁。

他浑身舒泰,摇头道:“你们家的饭馆刚开业没多久,我哪知道东家叫什么啊。”

然后扭头看向那妇人,狐疑道:“话说,这位大婶,你不是来吃饭的吗?你怎么知道人家东家叫什么啊?还连名带姓的……难不成,你事先就认识这里的东家?”

一下子把妇人问住了。

也一下子点醒了在场的不少人。

要知道,他们就是普通的食客,单纯因为这家饭馆的菜好吃又实惠,所以才来这里吃饭,谁会关心饭馆的东家的是谁。

如果说是家开了很久的老店也就算了,毕竟就算他们无意打听,但也有可能会无意间听说。

可这家饭馆才刚开业没多久,还没到东家是谁都传的大家都知道的地步。

结果这妇人却知道得一清二楚,未免可疑了些。

于是,众人看向妇人的目光中,便带上了质疑和探究,想着她是不是故意过来闹事的。

妇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一开口,便露出了这么大个破绽。

她想不出应对的法子,索性就耍无赖似的越过这茬不回应,手指头点着桌子上那只肚皮朝天的死老鼠质问沈玉楼。

“既然你说你是这家饭馆的东家,那正好,你们家的汤面里吃出了死老鼠,把我家小闺女的肚子吃坏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说完了,又搂着小女孩抹泪。

“可怜我家小闺女,打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全家人都把她当宝贝一样疼,啥时候让她受过这么大的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