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光女神殿中,信众香客一下子少了八、九成,高氏也已经不在其中。
正殿之上一尊白玉石雕的伊光女神像,神情肃穆,敛眉闭目,俯瞰众生。
慕琋这边观瞧,慕珣就让蒋孟去留意高氏一行的动向。
慕琋观瞧伊光女神像,不禁就又想到了上次在道鸣观遇见的妍雅公主。
又默默在女神像前祈祷了一会儿,顺手又添了香油钱。
再回过头来,慕珣就低声报告高氏进度:“夫人去了后殿,估计是拜会国师去了。”
“她跟国师很熟吗?”慕琋嘴上这么问,但脑子一转就想到刚才咸今的身影,“既然她去拜会现任国师,不如我们就去见一见未来国师。”
将来要想在“巫觋圈”混个风生水起,先广结善缘总是不错。
不与高氏正面相遇,慕珣求之不得:“好,那我们往这边走,听说咸今一般都在后殿坐殿。”
慕珣引着出了伊光殿,也往第三重后殿而去。
后殿一般只招待王公贵族之人前来上香,殿中供奉的则是上古七神。
四人到达后殿,除了看殿的小巫女,殿中一人也无,只一尊无面女神像高立祭台之上。
慕珣正要向小巫女询问咸今去处。
巫女咸今恰好从后门走了进来,一见慕琋立刻认出,淡笑一礼:“世子有礼,何来有幸。”
“今巫有礼,难得还记得我。”慕琋跟着略一还礼。
以“名”称“巫”,算是对巫女的一种尊敬。
上次初见,慕琋只留一个印象,咸今有让人一见难忘的美貌,与前衍那位妍雅公主不相上下。
如今细瞧,她一双透彻明亮的杏眼,加上眉心中央一缕红焰,衬得周身都是洞察世事的灵透。
咸今笑容也是灵动:“如何能不记得,那日世子‘降神’,所舞‘飞天’,举世难得一见。”
慕琋正好顺着这话问:“在今巫看来,‘降神’降到本世子头上,该当何解?”
咸今含笑摇头:“神的旨意岂是我等凡俗能够妄加揣测。”
慕琋问得模棱两可,咸今回答更含糊。
慕琋就又问:“那么淩巫对‘降神’一事又有何看法?”
咸今更打太极:“师尊对外如何说,就是如何想,对我等亦未有特殊之言。”
慕琋对咸今颇有好感,又已知她背景是从小是被国师咸淩收养,既要结缘,就要先释放善意:“自打那次‘降神’之后,我亦百思不得其解,有诸多疑问,今巫若也有兴趣,往后若有机会,不如一同参详。”
“世子不弃,求之不得。”咸今果然眼睛一亮,转而又想到了其师,“世子此来可是为了此事问询于师尊,在下可为引见。”
“不,我不是来见国师的。”慕琋问了一圈得到都是无关痛痒的回答,心思就又回到高氏那边。
咸今一个转念就又问:“世子不为见师尊,那所来可是有旁事?”
“今巫何以见得我不是来拜神的?”这不过是第二次照面,慕琋已能感觉咸今“透彻”得有些过分。
咸今亦顺着话应承:“世人拜神亦有所求,无求时亦想不到拜神。”
慕琋顺势反驳:“今巫说的那是俗人临渴掘井、江心补漏。”
“对、对、对……世子岂是一般凡俗,倒是在下浅陋了。”咸今始终顺着话说,但又不给人刻意逢迎之感。
这样一来一往,慕琋反而是落了下乘,又想起此前白衣飞仙人格的话,咸淩与咸今虽为师徒,但咸今比起其师咸淩有灵气得多。
慕琋不经意感慨上一句:“今巫果然与尊师大不相同。”
咸今一怔,不明其意,又不好谈论其师尊,直接一笑略过:“世子眉宇之间似有难色却又无所求,那么是否有兴趣让在下为您占卜一二?”
“占卜?”慕琋多少来些兴趣,“如何占卜?”
咸今道:“只要世子肯抬眼与在下注视三息的时间。”
“嗯?”慕琋从来没听说过这样占卜的。
脑海里白衣飞仙的声音就冒出来警告:“不要跟她对视。”
紧跟着三岁女童的声音必出来反对:“怕什么,她不过是想摄心。”
另一边,咸今见慕琋忽然愣住,解释道:“此种占卜,眼神对视,的确有可能让人产生被冒犯之意,世子犹疑,乃是在下唐突。”
“你是会摄心吗?”慕琋不知怎地就直接问了出来。
然而,就在抬眼说话的一刹间,正好迎上咸今清透的目光。
慕琋翦水瑰奇,咸今如月临渊。
两道目光一碰。
慕琋只觉一道白光在黑暗虚空中一闪,而后就消弭于无形。
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咸今身形稍有一晃,又恢复平常。
慕琋不动声色问:“可有看出什么吗?”
咸今眼中一时风云变幻,半晌叹气:“是我低估世子,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哦?”慕琋装作失望。
“不过……”咸今微一沉吟,似有犹豫,“在下有一句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慕琋向来也不是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
咸今又一番斟酌:“我虽看不透世子,但不知为何总觉世子内里不似外表,情志过于复杂难缠,若能除开种种情志,必将成就大事。”
慕琋更装个糊涂:“情志?那是什么意思?”
咸今却似真不知晓了:“说情志又非情志,在下道行浅薄,亦不能解。若是师尊在此,她的灵力高上我太多,或许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慕琋自知是精魄的缘故,也无法深究,更不能找国师。
余光瞧见蒋孟在殿门边不知与慕珣耳语了什么。
转回头,慕珣就也适时上前低语:“出来了。”
于是,慕琋拱手告辞:“多谢今巫指教,我还有事,改日再会。”
咸今颔首:“惭愧惭愧。”
慕琋带着一行匆匆出了观澜宫。
留在宫观外的那名随扈就向蒋孟禀报什么。
蒋孟牵过马车,借着马车掩护,往车水马龙的沧溟街西一指:“夫人刚刚带人进了祝明阁,怕是求签去了。”
“祝明阁?”慕琋听着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