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的晨光斜斜地切过殿内平地,将群臣的影子拉得狭长。
宋文帝刘义隆指尖捏着那封来自平城的议和书,桑皮纸边缘还沾着漠北的沙粒,在御案上洇出浅黄的痕迹。
案头堆叠的奏疏里,榷场月报的朱批格外醒目 ——“月入万缗,足抵三州赋税”。
“拓跋焘愿以当下南北为界,岁献良马百匹,但求南北和平相处,互市通商。”
文帝的声音漫过铜鹤香炉的青烟,“诸位以为如何?”
户部尚书王歆之率先出列,广袖扫过案上的账册,露出密密麻麻的算珠痕迹。
“陛下,臣以为可许。” 他捧着盱眙榷场的清册,指腹点在 “蜀锦换胡马” 的条目上,“自开互市,我朝丝绸、瓷器远销云中,仅上月便得良马三百匹,足够装备半支飞虎军。若断了往来,冶山铁坊的燃料都要短缺。”
他忽然引《孙子》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以帛换马,实为上策。”
“王尚书只知算缗钱!” 右卫将军沈庆之的铁靴在砖上碾出火星,甲叶碰撞声惊得檐角铜铃轻响。
老将攥着份血书,是钟离守将昨夜送来的,字里行间浸着血泪:“拓跋仁部仍在我大宋钟离一带劫掠,上月杀我巡城士卒三十七人!此等豺狼,岂能以盟约束之?此时议和,岂不是长他人志气?昔檀道济将军‘唱筹量沙’退敌,辛帅两次击败拓跋焘大军,靠的都是底气而非虚言,如今我大宋之兵势已起,若今日我大宋同意和议,怕是要重蹈苻坚淝水之覆辙!”
殿内顿时起了争执。
度支司的官员们围着江湛,细数榷场带来的茶盐之利;几位边将则跟着沈庆之,力陈北魏拓跋氏反复无常的旧例。
袁淑摇着象牙麈尾,紫袍上的云纹在晨光中流转。
他等众人声浪稍歇,才缓缓开口:“诸位稍安。”
玉柄麈尾轻叩掌心,“拓跋焘此议,如战国时秦许赵六城,虚实难料。”
他忽然引《左传》“兵不厌诈”详陈个中厉害。
“依臣之见,不如先遣使臣赴平城,观其动向。微臣举荐王玄谟去 —— 他虽北伐兵败降职,然此人熟知北地风俗,又曾与魏人交锋,定能窥破北魏议和真伪。”
“袁中丞是说。。。” 文帝眉峰微动。
“缓兵之计。” 袁淑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
“微臣知陛下亦无议和之念,只是群臣现已被榷场之巨大收益所迷惑而不自知。”
“既如此,不如假意派遣使团,回建康之前,王玄谟已被臣说服施计耽搁时日,如此拖上两月,待前线备好,拓跋仁之流必已平定,北魏失拓跋仁则必有新变,届时再定行止不迟。”
他眼角余光扫过殿外,仿佛能看见盱眙方向的烽火台 —— 那里,辛弃疾的飞虎军正在整军备战,硫磺火罐堆积如山。
沈庆之的位置就在两人身侧,听完后将心中疑虑说出:“若拓跋焘趁机增兵呢?”
“那就让他增。” 袁淑轻笑。
“我朝榷场月入万缗,足以养兵十万。他要战,我便战;他要和,我便许 —— 主动权在我大宋。”
他展开一卷舆图,朱笔在钟离至寿县的淝水古道画了道弧线,“况且,辛将军那边,怕是也需要些时日准备。”
文帝指尖摩挲着议和书上的狼头印,忽然想起前日辛弃疾送来的密信。
“拓跋仁背后有宗爱撑腰,宜先除之,再议和战。”
他终于颔首:“便依袁爱卿所奏。着王玄谟任礼部郎官,准备出使索虏之事。沈庆之,命你沿途多派斥候,探清北魏虚实。”
退朝时,江湛追上袁淑,袍角扫过石阶上的青苔:“中丞真以为拓跋晃有诚意议和?”
袁淑拂过麈尾上的流苏,笑意藏在眼底:“有没有诚意,要看盱眙的烽火何时燃起。”
他望着冶山方向的浓烟,那里的铁坊正在赶制新的武器和农具,“咱们且在朝堂之上磋磨着,好让前线的辛元帅,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备几份‘见面礼’。”
两日后,王玄谟被带到建康城内,开始不疾不徐的慢慢准备此次不可能成行的平城之行。
含章殿的朝议仍在继续,而淮河岸边的芦苇荡里,辛弃疾正对着舆图冷笑。
薛安都刚从榷场回来,甲叶上还沾着胡商的马奶酒渍:“元帅,袁中丞的信到了,说让咱们放心就好,朝堂之上已拖住众臣至少两月。”
辛弃疾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火苗舔舐着字迹:“看来,拓跋焘这次大军南侵可以迎来收官之战了。”
他的斩马刀在舆图的 “州来” 位置重重一劈,木屑飞溅如星,“让拓跋仁再蹦跶几日,粮仓起时,就是他的灭亡之日。”
盱眙窗外的护城河泛着粼粼波光,却映出了建康含章殿的剪影。
那里的君臣还在为议和争论演戏,却不知盱眙的军营里,飞虎军的箭已上弦,淮河岸边的芦苇荡里,薛安都的突击军早已换上了流民的破袄,往来于州来屯田区,沈攸之、宗悫带领的飞虎军士兵也已暗伏在断崖边。
飞虎全军只待辛元帅一声令下。。。